但事实上这是不同的。
郑国,自从郑庄公起,就跟周王室关系恶劣,且郑国在「晋楚争霸」期间,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摇摆不定,因此它在长达百余年时间内,投晋被楚打、投楚被晋打,以至于后来郑穆公索性破罐破摔,制定了「唯强是从,晋来从晋、楚来从楚」的墙头草策略,总算是在晋楚争霸中勉强存活了下来,这国运也是艰难。
说得难听点,郑国当时就是个受气包,且由于郑国“不法先王、不尊周室”,它被攻打在儒家子弟看来简直就是大快人心——这岂非就是“不尊礼制”的下场么?
而曹国呢,它则是因为自己作死。
在曹悼公时期,作为中原霸主的晋国逐渐衰弱,曹国越发想摆脱晋国的控制。
当时曹悼公信赖一个叫做「公孙彊」的臣子——据说这个公孙彊很擅长捕捉飞禽,因此得到曹悼公的器重,被封为「司城(司空)」。
公孙彊向曹悼公提出了一个所谓称霸的策略,得到了曹悼公的认可与支持。
然后,曹国就断绝了与晋国的关系,并且派兵攻打宋国,结果派出去的军队被宋国击败,并且宋国还派兵反攻曹国。
本来在宋国与曹国的矛盾中,晋国本来就偏袒宋国,毕竟宋国自宋襄公称霸中原失败后,便转而支持晋国、抗拒楚国,是晋国压制楚国的坚实盟友,不像曹国曾几次投降于楚国。
而这次曹国自己作死,晋国干脆连调解的使者也不派了,任凭宋国吞并了曹国。
所以说,宋国攻伐郑国与曹国,其实都有当时的中原霸主晋国在背后撑腰,且又名正言顺,当然不会遭到世人的指责。
但这次宋王偃准备攻伐滕国,滕国既没有失德之处,又没有得罪宋国,在没有任何大义的情况下贸然攻伐滕国,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
更要命的是,滕国是儒家当今的圣贤「孟子」试图重新恢复“井田制”的试验国,也是目前中原诸侯中绝无仅有的仍在沿用“井田制”的国家,宋国无端攻打滕国,势必因此得罪儒家。
再加上没有像“晋国”那样的强国给宋国撑腰,总而言之,宋国攻伐滕国,后果不堪设想。
“惠盎怎么会坐视君主做出这样的决定?”蒙荐难以置信地说道。
在他看来,主张“王道”、推崇“德治”的惠盎,不应该会坐视宋王偃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啊。
听闻此言,蒙箪皱着眉头说道:“此事我亦询问过亓官大人,据亓官大人所知,不知什么缘故,惠盎已被免去了相位,如今担任国相的,乃是一名叫做「仇赫」的人。亓官大人猜测,可能就是这个仇赫,教唆大王攻伐滕国。”
“仇赫?”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心中有诸般不愿,但君命不可违,除非蒙氏一族企图谋反,否则,他们就必须听从宋王偃的王命,派出族人跟随王师作战。
想了想,前家司马蒙羑问道:“宗主,不知彭城要求我诸家族出兵多少?”
“十乘之兵!”蒙箪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闻此言,屋内诸人顿时面色大变。
乘,乃是当代的一种兵制。
通常所说的「一乘之兵」,即是以一辆战车为核心的一个步兵编制,包括三名立于战车上作战的「甲士」以及七十二名普通的步卒,总共七十五人——在那三名甲士中,由一人担任「车吏」指挥作战,蒙仲的祖父蒙舒与父亲蒙瞿,生前就一直担任「车吏」。
一乘之兵是七十五人,那么十乘之兵就是七百五十人,也难怪屋内的众人面色大变。
当然,虽然彭城要求像蒙氏一族这样的大家族每家派出十乘兵力,但也应该并非是实数,假如蒙氏派出个七八乘兵力,其实也不会遭到处罚。
并且,这些派出去的族兵,也并非个个都要求蒙氏子弟,比如用家奴、流民抵数,其实也是允许的,否则的话,蒙氏一族族内的男丁都不足七百五十人,如何能派出十乘之兵?
然而反过来说,蒙氏一族也不能全部都用家奴、流民充数,最起码得有一半得是蒙氏子弟,否则的话这支族兵就几乎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在族内各户摊派吧,最起码凑出两百名族人,余下的,便用家奴、流民充数。”
在交代完后,蒙箪叹息着说道:“蒙擎,你是家司马,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是,宗主。”蒙擎抱拳应道。
片刻后,长老蒙荐拄着拐杖徐徐走出宗族的祖屋,满脸忧愁之色。
他蒙氏一族,如今总共也就只有两百余户族人,眼下宗主要求聚集两百名族人,平摊下来也就是说每户都要有一人从军,包括他一家,也包括蒙伯、蒙仲兄弟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