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活在你的心中,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别人看不到我,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
——小仲马《茶花女》
准高叁生的暑假似乎要比常人更加难熬,它成了家长口中承上启下的标志,只要你有了一丝懈怠,铺天盖地的唠叨就会随着暑气一起扑面而来。
晚霞似淡紫淡橘冗杂在一起的颜料,让傅星玫的思绪逐渐被拉长,手中的签字笔已经原地打转了很久,在草稿纸上落下一块又一块极明显的浓墨,像去不掉的胎记,又像抹不掉的疤痕。
思来想去,她索性将笔抛下,决定出门转一转,转换一下心情,换好衣服跟阮菱打过招呼后,她顺手提起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慢吞吞地垂头数着台阶向下走。
台阶数到最后一个,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皮鞋,很久没有闻到的雪松香让她猛地抬头,所及之处是时疏的那张脸,狭窄的楼道里,他就这么立着,挡住了背后晚霞的余光,面向她的那张熟悉的面容掩藏在黑暗处,模糊不清,她听见他说:“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你准备躲我多久?”
傅星玫承认自己有时候像鸵鸟,遇到问题只会将脑袋埋进沙子中逃避现实,这么多年来,遇到棘手的状态时,她习惯了选择性无视,等待时间慢慢将它磨灭成沙。
可是那些事物真的会被粉碎成渣,然后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吗?
恍惚之间,傅星玫听到一声幽幽地叹息,尔后的话语里夹了些纵容:“我就知道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你是一定不会愿意主动找我好好谈一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的,因为你习惯了逃避,也尝过了直面却束手无策的结果,但是,傅星玫,”他弯下腰,直视着她:“你愿不愿意尝试相信我一次,相信我没那么混蛋,愿意跟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
他的领口处系着堪称完美的温莎结,看样子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结束后过来的,这样一位也许处处皆凌驾于她之上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逼仄的旧居民楼中,俯身以极其真诚与尊重的态度询问着她的想法。
她做不到拒绝,也不想再拒绝。
“去公园吧,”傅星玫开口:“如果不想去,你来定位置也可以,”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向他,攥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时疏,别让我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逃避”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甚至以为这是一种常态,而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他会与她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所以她不需要再像一只小鸵鸟一般窝在沙砾中等待风暴过去。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赌一把,本是赌徒,又何惧下注。
“听你的,去公园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机会在附近转一转,”时疏接过她手中的垃圾袋,朝她勾了勾唇角:“我不能保证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让你满意,毕竟人都是不完美的,但是,我会尽力不让你失望,变成你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时疏,”傅星玫叫住他,看他转过身,那双眸子至始至终只停留在她的身上,目光虔诚专一得好似信徒,从未偏移过任何一分,她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美好。”
“所有问题的答案等一下我慢慢回答你,”时疏笑了,“毕竟我逃了今天的饭局从帝都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解决问题的,所以小鸵鸟,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林城夏日夜晚的风带了股清爽的味道,少了一些燥热的气息,公园中央的广场上,一群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爷爷奶奶站成四方阵,开始了每日一跳的广场舞,欢快的锣鼓声自音响内迸出,窜入天际,让人原本因晚风静下的心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傅星玫刚走到小广场的健身器械旁,身边便围了叁五成群的孩子,叽叽喳喳叫着“星星姐姐”,时疏本站在她身旁,见状向后退了几步,看她扬着笑俯身与那群孩子交流。
该怎么去形容那个笑容呢,它带着能够治愈人心的温柔以及由内而发的坚毅,让时疏想到了木槿花。
“抱歉久等了,这群孩子一看到我就会凑上来,我也不忍心随便打发掉这群孩子,毕竟都是周边邻里间的弟弟妹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情的,”终于摆脱掉了那群小孩子,傅星玫走过来看向时疏,眼底有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与包容。
人的本性是需要看的,而并非是听的,时疏回想起那时碎掉的流言蜚语,没出声,直到踏入灯火通明的石板桥上,他才缓缓开口:“这世界上有两种生物最容易辨别好人与坏人,一种是宠物,另一种便是还未涉世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