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空气中浮动着前一晚雨水带来的潮气,清新中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树叶子刚刚带出一点黄色,风一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来。
黄大妈提着从早市买回的鲜活大鲤鱼和青菜,美滋滋的盘算着晚上做个红烧鱼,再填上几个菜,跟自己的回门探亲的姑娘外孙亲亲热热的吃一顿,走到单元门口就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在门前徘徊,模样有几分眼熟。黄大妈退休前事街道主任,一辈子住在这文林老区,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左邻右舍家长里短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她仔细瞅瞅,见这女子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憔悴,眼中含泪,穿着一件半旧的米色短风衣,不住往单元门里张望,眉宇间有几分瑟缩。
黄大妈看着眼熟,上前问:“我说丫头,你这是要找谁家啊?”那女子一见黄大妈,一愣,似乎是认出了她,眼眶竟红了,哽咽着道:“黄大娘,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妙啊!”
“李妙?”黄大妈一惊,上前一步仔细看看,认出来了,可不正是楼下李家的小女儿李妙?
说起来这李妙是这文林老区的名人呢,李妙的父亲李仲文是a大中文系的教授,妻子宁朴是医院的护士长,两口子人品端方,在邻里间很有威信,两人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李丹长相清秀,精明利落,从小就不爱念书,初中毕业考了卫校,在母亲手下当了个护士,二十三岁嫁了本医院的一位牙科医生,日子过的踏实,小女儿李妙从小品学兼优,聪明伶俐,长的也十分出挑,李仲文十分宠爱,一心培养女儿希望女儿能考上大学,光耀家门,李妙倒也争气,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内重点大学,是文林老区内知名的才女,谁知道这孩子上了大学处了个男朋友,大李妙两届,领回来时黄大妈还看了,人长的高大英伟,虽然不擅言辞,却能看出是个人品端正的孩子,不过听说家境一般,宁朴有几分不满意,那男孩子先李妙两年毕业,去了深圳工作,两人距离隔的远了,感情也淡了,李妙自小心高气傲,又有些女孩子的虚荣心,朋友聚会中认识了一个男孩,那男孩是个富家公子,每天用小车接送,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浪漫的烛光晚餐,鲜花成打送,一来二去,李妙动了心思,跟男朋友分手跟了这个富家公子,可李仲文坚决反对,认为这男孩子心术不正,人品轻浮,李妙到底年轻,认为父亲是老观点老思想,跟父亲大吵了一架,收拾东西就搬去跟那男子同居,再没回过家。不过听传闻说那富家公子没几天就腻了李妙,又换了更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去追,李妙气的大吵大闹,在学校成为笑谈,她自己也觉得丢人,竟偷偷办了退学一个人不知所踪了。
李仲文大病一场,没多久就退休了,两年前又得了糖尿病身体十分不好,全仗着宁朴提前办了病退,每天在家伺候,每每有人提起来,李仲文总是恨恨的声称自己再没这个女儿。
黄大妈是看着李妙长大的,眼见如今正当三十四五岁的李妙憔悴不堪,心里很不是滋味,摸摸她的肩膀,心疼的问:“孩子,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不回家呢?你妈妈惦记你啊,好几次跟我说起你都掉眼泪,你这孩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心咋这么狠呢?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次啊·······”
李妙听了这话,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又是难过又是羞愧,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眼泪在眼圈里直转,想当年自己是文林老区一枝花,就因为自己任性无知,本来前途明亮的大学生落得现在如此狼狈的样子,让多少人看了笑话,连累的父母伤心失望。
原来当年李妙一怒退学南下,想着自己虽然没有大学毕业证,可好歹也算聪明漂亮,不信自己闯不出一条路来,她去了广州,在一家小企业找了份工作,小老板见她漂亮天真,每次谈生意都带着她,一来二去一个老板看上了她,在酒中下药□了她,小老板为了生意当然乐见其成,事后还劝她不要声张,乖乖认命算了,李妙从小是家中娇女,哪里受过这个?坚持要报警,那老板是当地有几分势力的人,见她不识好歹,竟让人将她打了一顿,扔到一个专门聚集暗娼的酒吧里,交给一个叫阿诚的人看管起来,李妙眼见自己竟要成为□,寻死觅活起来,那阿诚看她年轻漂亮,又曾经是个大学生,有几分不忍,就劝她先忍耐些日子,等老板的火气平息了,自己再想个办法将她弄出去,李妙无奈,装成生病老实了一段日子,那阿诚见那老板不再记得她了,就偷偷将李妙放了,跟别人说她出钟的时候自己跑了。
李妙离开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幸而那阿诚偷偷塞了点钱给自己,她经此一事,明白自己身单力薄,根本不可能告的赢,只好忍气吞声随便找了个餐馆打工,想着挣点钱做回家的路费。在餐馆里认识了一个洗碗的帮工金婶,这金婶对她极好,常常帮她干活,又偷偷送她些零食,听了她的经历劝慰她,说她尚且年轻,人又聪明漂亮,这么回家太没面子,应该在外面好好闯荡历练一番,衣锦还乡才对,她有个表亲开了间大公司,正好缺秘书,可以介绍她去,李妙见金婶年岁大,面目憨厚可亲,自己困顿中得人安慰,想想金婶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现在实在没有脸面回家,就信了她的话,没几天,金婶找来个司机带着李妙说要去那家公司找表亲,李妙上车后喝了瓶水,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醒了发觉自己躺在一床土炕上,身边竟睡着个三十多岁丑陋肮脏的男人,她大吃一惊,哭闹起来,门外呼啦啦闯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村妇,那男人也坐了起来,一群人操着乡音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李妙这才知道自己被金婶以一万块的价格卖到了这里,给这个叫周大憨的男人做老婆。
2第2章
周大憨家地处偏僻,离着最近的县城也要七八十里路,山高皇帝远,买卖媳妇的现象几乎家家都有,周大憨家里穷,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和他,他脑筋不灵光,只会出死力气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加之人长的难看,三十几岁也没娶上媳妇,周大憨的娘急的一天到晚骂他,好容易买来个媳妇,一家人恨不能不吃不睡的看着,生怕跑了,李妙一开始跑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周大憨的娘软硬兼施,周大憨两巴掌打得李妙嘴角冒血,李妙万念俱灰,一头撞在墙上,吓得周大憨的娘再不敢强逼着她,只好好吃好喝的伺候,等李妙身子好了,大憨娘就让她帮着干活,下地、做饭、喂猪、喂鸡、劈柴、沤肥,可怜李妙一个自小娇惯的大城市小姑娘,原本连饭都不会做,如今为了夜里不被周大憨糟蹋,忍气吞声学着干农活,一面伺机逃跑,大憨娘本想着难为难为李妙,逼她屈从儿子,谁知这李妙骨子里真有几分韧性,宁可累的形销骨立,也不肯跟儿子上炕,大憨娘一咬牙,想着自家花光了家底娶了这么个媳妇,万不能让她跑了,自己儿子憋的两眼通红,儿媳妇死活不依,自己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再说这儿媳妇一旦怀了孩子兴许就能死心留下过日子了。于是找了一天上集市上买了几片安眠药,给李妙拌在饭里,等李妙睡熟后放了儿子进来,第二天李妙醒后发现自己被糟蹋了,知道早晚逃不过,又想自己要想逃跑得先让着娘俩松懈下来才能有机会,于是刻意装作屈从,白天乖乖跟大憨娘干活,晚上死咬着牙忍受周大憨蹂躏,一晃两年,终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她没有身份证,身上又没有什么钱,只好在小餐馆帮忙做些粗工,攒了几个钱办了个□,去大一点的公司做小职员,每每想到父母家人,悔恨难当,却又鼓不起勇气回家,也有几个男人追求,她都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不肯答应,一直孑然一身,郁郁寡欢。今年夏天的一次体检才发现她得了肝癌末期,李妙拿了化验报告坐在医院长椅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整整坐了一上午,回想自己的一生,因为自己的轻信、无知、虚荣,生生的毁了自己,如今三十四岁就要告别尘世,她只想见见父母,求得他们的原谅,也不用等到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给家人增加麻烦,找个高处跳下去一了百了。
主意一定,她就回公司辞职,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所谓“近乡情怯”,走到了家门口,忽然不敢进去了,想着如果母亲出来买菜,自己偷偷看一眼也好,就在这门口徘徊的时候碰上了黄大妈。
黄大妈是个热心肠,见李妙只是哭也不说什么,心知道这孩子这些年肯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孩子,先上大妈家坐会,一会我去找你妈,让她偷偷来看看你,你爸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得了心梗住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这会你要是回去了,怕你爸受不了这刺激,你看可好?”
李妙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父亲自小对自己寄予厚望,自己也一直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却带给父亲最大的失望,自己怎么有脸见他,她哭着点头,跟着黄大妈到了家里。
黄大妈的女儿叫沈小英,比李妙大两岁,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李妙一直像大姐姐似的,听黄大妈说了李妙回来了,见她如今的景象,也跟着红了眼眶,拉着李妙的手不住叹气。黄大妈让小英招呼李妙,自己赶紧下楼去找宁朴,偷偷跟宁朴一说,宁朴几乎不敢相信,出走了十年的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连围裙都没摘,急急忙忙的跟着黄大妈上楼,一进门就见李妙一脸憔悴的坐在沙发上,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喊了声:“妙妙?”
李妙看见母亲,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喊了声“妈”,母女俩抱头痛哭,黄大妈娘俩见了也都觉得心酸跟着掉眼泪。
宁朴又气又心疼,哭着打了女儿两下,恨恨的哭道:“你这狠心的孩子,一走就是十年,你去了哪里了?你就不记挂这父母?你怎么就那么有主意啊?·······”
李妙哭着趴在母亲怀里,这么多年的惨痛经历,一时全都涌上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呜呜咽咽的哭道:“妈妈,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黄大妈见这娘俩哭的凄惨,忙和小英上来劝慰,扶着俩人坐在沙发上,又张罗着让俩人喝点水冷静了一下,李妙这才仔细打量母亲,十年不见,母亲面目苍老了许多,穿着一件灰色的绒衣,黑色长裤,腰间系着浅蓝色的围裙,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白了一半,她记得母亲是最爱美,爱干净的,什么时候都收拾的端庄整洁,如今,母亲完全是一个苍老邋遢的老妇,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宁朴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心知女儿一定过的不好,她擦干眼泪,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疼的说:“妙妙啊,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尤其不好,不能受刺激,你先在先别去见他,等一会我给你姐打个电话,你去她那待几天,我慢慢跟你爸说说,你再回来,妈一会给你拿点钱,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结婚了吗?”李妙摇摇头,低声说:“没有,我没结婚,我一直在南方一家企业工作,妈,你不用给我拿钱,我有,我知道爸爸身体不好,家里一定挺紧的,这是我攒的钱,不多,就八万多,你拿着,女儿这么多年没尽过什么孝心,对不起你们,我没脸见我爸,你也别跟我爸说了,我待会就走,这次回来我是出差的,一会就得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的。”那些不堪的往事她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父母已经为自己操碎了心,她不想再给母亲的心上撒盐了。她强挤出微笑,把手里的卡递给母亲,这是她多年的积蓄,自己以后也用不上了,全当为父母最后尽尽孝心吧。
3第3章
李妙楞楞的问:“你,你是谁?”
“我叫铃铛,你是要自杀吗?”小姑娘歪着脑袋好奇的问,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蹦出了一个男孩子,两人张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龙凤双生子,那男孩懒洋洋的道:“你傻啊,你看她那一脸悲苦的样子,肯定就是来自杀的嘛!”小姑娘也不乐意了,噘着小嘴道:“你才傻呢,万一她不是呢?”
李妙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孩子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想,也许是附近乡村谁家的小孩,贪玩在这里玩的,她疲惫的叹了口气,道:“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家吧,大人会着急的。”
两个孩子争论了半天,小姑娘很有气势的挥挥手道:“你到底是不是自杀来的?”李妙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摸出两块糖递了过去,哄他们:“你们快回去吧,阿姨这有糖,给你们,你们回家去吧,晚了,家长该着急了。”
小姑娘不客气的接过糖,笑道:“我们是鬼,只能吃香火,不能吃糖,你是不是打算一会把我们骗走就从这里跳下去啊?”李妙一愣,心想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孩子出现的诡异,没准真的是鬼,又一想,是鬼又怎么样?反正自己一会也会变成鬼的,她淡淡的一笑:“是啊!”
小男孩眼睛一亮,热切的冲上前道:“想死啊?太好了,来来,这是我们地府最新推出的活动,这是广告宣传单,来来,你看看”,男孩递出来一张纸,李妙接过来,借着手机的光一看,一张粉色的卡纸上规规整整的印着一篇文字:现世的喧嚣与浮躁,你厌倦了吗?生活的庸碌和茫然,你疲惫了吗?宿命画地为牢,你在活着还是仅仅只是存在着?
此间千古翻覆,八荒纵横,有红妆如花如水,有豪杰倾国倾城,何种人生蒙你纳悦,就姑且来构筑一方繁艳梦境。
许是春秋乱世,群雄纷争,许是魏晋风度,宠辱不惊……
心系红尘,便有雪满长安,月迷金陵,秦歌楚韵,胭脂风情,谁折桂花同载酒,几番烟雨踏莎行。
志在疆场,便有硝烟满戟,号角悲风,阴山马嘶,塞外笳鸣,骑踏血浪动地来,催城裂地天下倾。
此卷历史,你可愿印上属于自己的图腾,一手颠倒众生,一手普渡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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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觉得自己有点蒙,她父亲是中文系的教授,当然看的出这篇文字功底极深,□岁的孩子无论如何是写不出来的,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她没太明白,男孩子一脸热情的看着她,问:“怎么样?这是我特意找的网络写手倾杯索酒写的,好不好?想穿越吗?想身穿?魂穿?婴儿穿?**穿?还是架空穿?”
李妙听的晕头转向,穿越?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叫叮当的女孩子不乐意了,上前把男孩子挤到一边,伶俐的说:“穿越有什么好的?这位美女,看你愁眉苦脸的,你的人生有没有什么遗憾想要弥补,有什么后悔的想要修正之处?我这有后悔药,可以帮助你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修正你人生中悔恨之处,你觉得怎么样?”
李妙心中一动,后悔药?这世界真的有后悔药吗?怎么可能?他们是骗子?可自己现在又有什么可以被骗的?自己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后悔药?”李妙问女孩:“什么是后悔药?”男孩一听李妙对后悔药感兴趣,不满的撅撅嘴,女孩大大的眼睛笑的弯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