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我撩起白缎。月影下,他的容颜依旧明朗俊美。白衣胜雪,梅香芬芳。
“你要,做什么?”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秋水般的双眸。我挑着唇角笑了笑,说:“洛西风,从这一刻起,我只有两件事要做。
一,救轩辕。二,替阿宝报仇。我需要无杂无念的心,需要比千年之守更执着的决意。这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事,给我忘尘草,让我忘记那个不会原谅你的理由。”
莹莹一朵绿色绽放在他修长的指尖,递到我眼前。他说:“默念你想要忘记的人或事,沉心入境。然后嚼碎,咽服。
记着。要默念到钻心,否则你会忘记所有……你甚至不愿忘记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该忘,什么该留。”抓起绿草凑到唇边,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有点苦,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下一瞬间,手腕猛然被拉紧。是洛西风抓住了我。
“等下!”
我侧着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静静待后文。
“苏砚……是什么颜色?”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几乎拖成哽咽。
我仰起头,捉住他眼里的泪水。月色皎洁出银河美,星光泛滥成终不悔。
“红色。”我说:“是很漂亮的红色。”
端着绿草,我张口咬下第一片叶子。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可是我吃得很用心,好像要记住每一口咀嚼的滋味敲击在心房上不同步的节奏。
一片,两片,我数着叶子,也数着他低垂入土的泪。
他流泪的样子真美,我想。
吞下最后一抹绿油油的叶片,我放下了窗帘。洛西风几乎在同一瞬间转身,一点脆弱都不肯再给我留下。
长出一口气,我靠上软软的被榻。然后摊开掌心,我苦笑地看着手中光秃秃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萝卜——
原来萝卜缨子……这么难吃啊。还是水萝卜爽口,干脆。
我咔嚓咬了一口,辣出不争气的眼泪。
这世上哪有什么忘尘草?只有忘不掉,就硬生生剜掉的骄傲。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没有再见洛西风。但他每隔十二个时辰会来帮我疗伤,隔着窗。像后宫娘娘屏后悬丝诊脉一样。
然后他会拿来一口大花缸,装满清冽的水。为了加快恢复,我每日至少要保持五个时辰的时间在水中疗息。
奈何告诉我说。这是他每日夜间御剑去昆仑山上采下的雪水融化而成,冰彻纯净,灵力充盈。
我游在缸里,大多数时候只是沉在最下面思考鱼生。
而他会站在缸边看我,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我要出来的时候就用尾巴拍水花,他便会自行离去。夜里我睡里间,奈何在外间,洛西风就在窗外的树上挂着,像个鸟。
那天奈何给我换药的时候,问我说:“你们两个这样子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我一边对着镜子梳头,一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神经兮兮地说:“我失忆了,不记得洛西风了。”
奈何探了探我的脑袋:“都几天不发烧了。怎么还说胡话?”
我拍开她的手,无奈惨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洛西风流泪。他这种人,保不齐将来还要再捅我一剑灭口。所以还是忘了的好。”
“瞎说什么呢?”奈何帮我盖上里衣,撩起我的长发:“那天晚上他刚来的时候,抱着你哭了半宿。我都要被他吓死了,还以为你已经没气了。”
“哦,”我想了想:“那你也得当心了,万一哪天他觉得留着你一张嘴也是个祸害。把你剥了皮做腰带。”
奈何瞪了我一眼:“我每年都蜕皮,你要我免费送你。”
我没心情跟她贫嘴。这么多天过去,我始终很难受,很压抑。但是我必须强迫自己大口吃饭,好好入眠。想尽一切办法加快养伤的进程。
轩辕野的案子八月十五一过便要开审。最急迫的是,老皇帝这段时间的病情越发严重,甚至有传言说要熬不过这个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