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我的祖宗,你又怎么了?”
钟悦没立刻回答,先是面色严肃地看了他一会儿,季恕心里有事,被他看得忍不住心虚,声音拔高几分:“有话快说,没话就回你屋去,上次让你记的歌词记住了吗?”
“哥,我觉得你最近睡眠有问题。”钟悦道。
“……”
季恕一惊,不动声色地反问:“哪儿有问题?”
钟悦好像就等他这句话似的:“你半夜怎么都不会饿醒然后做夜宵啦,快说,是不是背着我给自己开小灶!”
“……去去去。”季恕挥手赶他,“我什么时候饿醒过?那不都是你自己饿得心慌,死乞白赖求我给你下泡面的么?钟少爷,劳驾您自己上个称,两个礼拜胖两斤,你是准备回家继承家产了吗?”
“我年轻,长身体。”钟悦厚着脸皮道,“要多吃点。”
“哦,”季恕把他掀开,逆着光似笑非笑,“你是说我老了?”
“……”
钟悦在他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惊悚表情中连滚带爬地跑了,李知行捧着茶杯坐在桌边看戏,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才开口说:“不过队长,说起来,你最近好像确实睡得也太沉了。”
“昨天半夜,我妈睡觉按到手机快捷键,迷迷糊糊给我打了七八个电话,手机铃振得隔壁老幺都发消息来问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你闭着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不是你人还躺在那儿喘气,我都想打120了。”
季恕手脚冰凉,像淬了冰,李知行看不见的地方,他嘴唇颤抖着,好久才答:“可能是太累了吧。”
李知行似乎也正是这么想的,很快回道:“有事儿跟兄弟们商量,别总自己硬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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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可以叫《但凡有一个人是正常生物钟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爱情故事》
第9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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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行并没想到自己随口那么一说让季恕的心悬了整天,直到下午他们出发去拍年末的杂志内封,都依然不在状态;此时,暖气充足的棚里,摄影师叼了根烟,蹲在相机后面不耐烦地点名骂:“季恕,你还能不能拍了?”
季恕回过神,大梦初醒似的,听见钟悦和李知行正你一言我一句地为自己说好话,坐在他旁边的慕鹤轩关切的眼神递过来,他这才轻轻摇了摇头,态度端正地道歉:“对不住啊赵哥,昨晚可能有点没睡好,我去趟洗手间成吗?”
摄影师叫赵鹏,算是他们半个固定摄影师,业内知名的刻薄毒舌;闻言,连话都懒得说,只没好气地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
季恕知道这算是同意了,他又弯着腰道歉,在其余几人补妆的间隙里出了门,扑面而来的寒风没吹散他心里愈发重的焦虑,他低头握着手机,一句没打完的话卡在和杨明的对话框里很久:[杨哥,我想搬——]
搬哪儿去呢?
季恕打下这半句话的好几个小时里,他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即使队友和睦,氛围良好,他们也就只能止步于此。或许之后合约到期,还能是很好的朋友;或者干脆就各奔东西,彼此之间再也不联系,总之没人能给他一个长久的、不用担惊受怕的居所。
这个居所应该有一个名字,叫做家。
季恕其实从小到大都很会自欺欺人,他把辗转在各个亲戚家里的那张小床当作过家,把福利院的涂鸦教室当作过家,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又瞒着所有人偷偷把宿舍当做自己的家。可是冷冰冰的现实把他的幻想一次次打破,到现在,哪怕他只是想要安稳度过与队友共度的时光,好像都没办法做到了。
帝都的天愈发冷,他一个人穿着单薄的摄影服装站在洗手间镜子前,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被冻得失去知觉,停了大约一分钟,终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还是没能发送。
他眼眶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比谁都明了,即使今天不说,这个宿舍他也住不了太久了,每晚零点一到,他就像一具不会动的尸体,房间里一共就住了他和李知行两个人,早晚纸包不住火,要露馅的。
长痛短痛原来一样痛,他早该想到这一层。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偏过脸,看见齐胤正接着电话往里走,双方均是一愣,齐胤似乎也还对他有点印象,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之后便继续对着电话讲:“……不好意思啊姐,不是我不肯给你这个面子,是今朝他身体不舒服,实在没法参加您这个活动。”
他语气听上去带笑,但表情却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大约是对面说了什么不识好歹的话,过了几秒,脸色彻底阴下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后面的话不方便外人再听,季恕识趣地退了出去,但又忍不住想:齐胤都在这儿,那谢今朝是不是也在?
刚刚齐胤说谢今朝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昨天晚上衣服不好好穿,着了凉?
他仍处在极度的不平静中,于是不由自主地向谢今朝移了情,思绪转过一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关心实在有点多余;他在心里觉得自己可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了脑后,漫不经心地往摄影棚走,又拐过一个转角,赫然看见谢今朝背了个双肩包站在那儿,拿墙壁当垫板,正踮着脚在白纸上写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