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州定期收购物资,在德安是所有商行都知道的事情。
由于他向来都是现款支付,商业信誉甚好,商行们都愿意与之交易。能请来超过200家商行的主事人,可不仅仅是靠星术士的面子。尤其考虑到不免有人是贵族世家的代言人,邀请如此多家商行,就显的更不容易了。
具体的事项照例是由侍砚宣布,程晋州静静的听着。他是贵族,直接参与到商业活动中去,会被人看不起。
侍砚快要18岁了,长的很快,原本清秀的小白脸,也印上了一些男人的粗糙,站在一群老者中,用平和的中音道:“具体的规则,大家都知道了。今次购买的物资分别是:茶、锡矿和铅矿,平价进出;绸缎、绫罗纱丝,铁矿、棉花和麻布,加价一成;毛料、铁锭、铅锭、锡锭、滑石,加价二成;白矾、绿矾、青胆矾、土帆、白帆,加价二成五;丁香、木香、白术,加价三成;甘草、沉香加价四成……”
他的报价,都是在各种商品的成本价上的加价。因为德安是大宗商品的集散地,在场的又都是具有垄断性质的大商人,故而一种商品的成本究竟多少,基本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平价出入的商品,一则是因为产于德安附近,二则是因为近期有下降趋势的。
事实上,自从程晋州控制了德安的煤矿,京城附近通县等处的锡矿,加上采购自圣堂的蒸汽机,各地的矿藏原料价格始终都在下跌——矿主们喜欢小煤矿,既有降低成本的原因,也有供需关系的原因,也只有小程同学这样的人,才会不顾产出销售的关系,拼了命的一个劲生产。
除了百废待兴的重建时光,任何以赚钱为目的的矿主,都不会想尽办法,花大价钱,从而挖更多的煤和锡矿的——在运输艰难的时代,销售的地域受到限制,如果当地的手工业没有大发展的话,产出更多的结果,仅仅是价钱更低罢了。
有人愿意大批量的购买物资,那正是商人们最欢迎的了。
商行的先生有的用自带墨水的鹅毛笔做记录,有的伸长脖子等着仆从们在白板上公布种类数字。
等到侍砚念完之后,人群中央立刻有人喊道:“总量多少。”
“分别要多少?多久要?”问问题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手上留着矿的先生们,他们本身就是准备卖物资给程家的,故而更加急切一些。
商人们的逐利心态,很容易形成行业的产业链。当程晋州第一次购买麻布的时候,就有精明的商人开始在商行收购麻布,当他第二次购买麻布的时候,就有精明的商行在产区收购黄麻,当他第三次购买麻布的时候,就有产区开始扩大种植规模……
资本的世界里,产业链的发展是逐级放大的,而且往往具有滞后和延续性的特征。
各种物资皆是如此,商人们才不在乎你究竟买物资是做什么,他们只在乎你是否有持续性购买的欲望,是否愿意为物资的稀缺多出一份钱。追逐利润的人就像是苍蝇,在教堂舔地板的时候自称天父之仆,在政府舔地板的时候自称人民之仆,在食堂舔地板的时候自称食神之仆,在厕所舔地板的时候自称蜣螂之仆。
侍砚点名的商品,几乎遍布各家商行的经营范围。公布的名单就好似引火的绒布,顿时让众人燃起了热情,不仅高声问讯,互相之间亦进行着交流。
程晋州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慢慢的站了起来,道:“各位,我说两句。”
星术士说话,众人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嘴巴,一声不吭。
“说明几点。”程晋州从袖子里抽出几张飞票道:“因为此次采购的数量巨大,故而所有的交易,以飞票为主要单位,我手上的全部是1万两银子的飞票,若是有零头的话,再用银子或金子支付,换句话说,各位储存的物资,若是没有1万两银子的价值,就不用参与了。我说的是现货。”
别看1万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就是简单的换算成现代钞票的话,也有30万美金。大夏的物资丰富程度绝对比不上20世纪早期的中国,故而能够想象,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拥有1万两银子的现货,至少是地区级别的大商家了。若是贸易商的话,他手上的流动资金更会数倍于此。
程晋州凝望着下方,下方的商人们老神在在的看着他。偶尔有两三个人交头接耳,声音都压的低低的。他们中肯定有人的现货量不足1万两银子,但考虑到商家之间完全能够合并存货,故而根本不会有人,因为那简单的要求而被吓走。那样的商人早该被同行打垮了。
“要求说完,是一些优惠条件。”程晋州将手上的飞票塞回袖子里,道:“今年以来,我知道有不少商行,都在产地种植了黄麻、苎麻等等,也有种茶叶和棉花的,很好。我认为,这些商人是真正有益于共同发展的商人,故而本次收购,将会优先针对他们,并多加价半成。”
侍砚听他说完,马上补充了一句道:“所有加价的商品,商家必须证明是今年新生产的。”
他是担心有商家将物资交给这些商人,从而整体抬价。
程晋州倒是没想那么多,赞许的点点头,将控制权重新交给侍砚。
购买大宗物资,是件既简单又麻烦的事情。以程家如今的声望和地位,要做什么交易都很简单,可是货物的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许多未能到港,便开始了交易流程,为了加快进度,甚至会派人员先行去异地上船,然后一路检查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