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葱葱,宣称重病在家修养身体的镇国大将军,正面色红润地被侍女伺候着喝着解暑的梅子汤。长椅对面,坐着一群夏履派的狐朋狗友,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些日子夏履惬意地呆在府上,坐观外面的风云变幻,又恰逢得夏夫人即将临盆,可谓是喜不自胜。
有人知道夏履十分喜爱夏夫人,盖因夫人身体原因一直无缘绕膝之乐,现在终于圆满即将老来得子,便奉承道:“恭喜将军双喜临门。”
夏履哂笑两声,乜了那人一眼:“何来双喜?”
那人点头哈腰,一副小人做派:“将军只手搅弄风云,那位现下正因柔然之事焦头烂额,恐怕不久之后,将军就可以回到兰州了。”
对朝内局势稍有知解的朝臣,都对慕容燕与夏履势同水火的关系心知肚明。但碍于种种,两人在明面上,仍是一副假惺惺的好君臣模样。可自几个月前夏履回京之后,慕容燕狗急跳墙般硬是施了点手段将夏履留在京中,这才逼得夏履开始回击。
夏履在边关侵淫多年,岂是慕容燕想动就动的。
果不其然,一个对夏履来说不过尔尔的柔然,就难倒了朝中的一大片。
夏履心思百转,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听不出情绪:“江州一事,沈愈那个老东西还在查?”
自纪余严一死,似乎只有户部尚书沈愈这个顽固的老忠臣在查了,或许连慕容燕都未曾对江州注意。但江州,对夏履来说,至关重要。
下属嗤笑道:“那个老头子查不到什么的。”
夏履不满道:“你就这么为我办事的?”
平日里聚在一起的夏履派朝臣,都如同闲聊好友般,没什么高低卑劣,然而夏履一变脸,这群人就如同猫遇上耗子,连忙畏缩道:“属下一直都在盯着他,若是他一有动静,便……”这人说着,当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夏履这才点点头,思索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道:“听说皇后去桃夭宫施压之时,碰到了娴妃?”
有下属应和道:“是,七皇子的母妃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那深宫,实在是奇怪的很。”
夏履轻笑一声,“有利益驱使,宫里之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至于娴妃为谁做事,那就要好好考量考量了。
夏履回过头,朝下属道:“你找个时间,把我从兰州带回来'钩吻'的交予皇后。”话音渐开,夏履那凌厉阴邪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嗜血的笑:“现在只需最后一剂猛药,此事就可尘埃落定了。”
下属闻言一惊,踌躇道:“将军,此事是否操之过急?之华公主若出事,那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夏履挥手遣走侍女,缓缓站起了身:“我跟着他打的天下,他是什么样的人,除了谢澄,也只有我了解的最为清楚。”
夏日阳光长而热烈,晃得只叫人皱眉。那灼热的温度弥漫在空气中,无端让人生了烦躁之意。然而夏履的话,却如同寒冰,直至沉底:“在江山前面,慕容之华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蝼蚁。”
……
西北,兰州军营。
距离宋徽独身前往柔然军营,已有足足两个时辰。这与当初宋徽与谢璋约定的时间,已过了许久。
孟鸣争在他们商讨之时,也听了一耳朵,现下宋徽迟迟未归,也免不了开始担心这个柔弱书生的安危。然而谢璋却不动如山,直到日光渐渐西沉,谢璋那沉沉的目光才略微转动了些许。
孟鸣争看的心焦,踱着步子在谢璋面前来回晃,还一面絮絮叨叨地说道:“宋徽这小子至今没什么动静,怕不是已经折进去了。”末了抬起头略微不满地看了谢璋一眼,道:“我说承湛,你不是说好要去救人家的么?怎么眼看月亮就要爬上来了,你还在这坐得如同老僧入定似的?”
谢璋在军营中定定地坐了许久,闻言抬眸道:“救,不过需要孟统帅帮一个忙。”
月色悄悄来临,兰州夏日的夜晚凉意袭人,孟鸣争头戴了一顶高而花的帽子,定眼看去,分明就是柔然人最常见的服饰。这还不算完,谢璋还在孟鸣争白净的脸上做了些许文章——光滑的面颊上多了许多丑陋蜿蜒的络腮胡,孟鸣争秀气的五官几乎被遮挡了个完全,只露出一双铮亮明眸,在夜色中灵动异常。
谢璋让孟鸣争扮作柔然人,悄悄混进柔然军队。
孟鸣争听得几乎心梗,想也不想便说道:“你当柔然军都是傻子吗?随随便便就可以潜入进去?”
谁知谢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而后理直气壮地说道:“唔,我本就没打算让你真正潜进去,当然了,被发现更好。”
孟鸣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