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确实没剩下什么脸可以丢了。
逛完大半条街,大家都饿了,众人决定成全明缘和尚,去能做一手好斋的浩然楼吃饭。
门口人精的小二一看太平和明缘二人就知道是贵客,忙热情地凑上来招呼。
长安伸头往里瞅:“人好像很多,有点吵。”
小二忙道:“那是几位小姐公子在一楼大堂赏梅作诗呢,小姐如果喜欢清净,可以去二楼,还有好位子空着,有包厢,清净得很。”
“就这吧。”太平拍板,收扇子,带头往里走。
大堂左边果然用一只硕大的花瓶插着几只红梅摆在桌子上,一群人围在一起摇头晃脑,文绉绉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二楼倚拦处找个清净位置坐下,点了明缘的素斋,又点了几道小二推荐的招牌菜,泡了一壶香片,还要了一壶状元春,太平转而打量起这个据说也颇有名气的酒楼来。只见着雕梁画栋的,布置得倒也干净雅致,仔细看坐着吃饭的人,多是书生装扮,大袖翩翩,文气十足。这里临近太学,说是学子楼,却也不算夸口。
男人不能上学堂,所以楼下赋诗寻风雅的那群人,穿着书生装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都是身材或苗条或丰腴或娇小或健壮或瘦弱的女子们,而倚在一边微笑做一脸崇拜仰慕状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的,却是体型比女子要高大的男子。这情景在别人看来是雅事,可在太平这个还没有颠倒过来的异人眼里却甚是滑稽,直忍俊不禁,频频注目。尤其谁要念出一首好诗,被美人赞赏闹酒,她敲着桌子笑得比人家还开心。
只是这频繁的注目却让人给误会了,晴和见太平总是盯着楼下那群书生看,还开心成这样,有些不明白了:“小姐也想赏梅吗?府里就有偌大的梅园呢,比那些好看多了,小姐要喜欢,咱们也折几枝放屋里。”
太平摇着扇子笑着摇头。
“不喜欢却看得这么开心?”晴和更不明白了。
明缘长安深知她本性,看她那笑成那样儿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问都不问一句。
菜上来了,那几道素斋果然不错,和山上尼姑和尚做的比,另有一番别样风味。想来是因为工夫花得比较多,比真正庙里的饭菜味道丰富齐全一点。要知道,那些和尚尼姑做菜也就放点盐,了不起加点菜油,别的什么都没有,讲究那个什么清心寡欲,偶尔尝尝鲜还好,长年累月地吃,不是吃傻了就是吃呆了,连明缘这样半呆半傻的都属罕见。
浩然楼招牌酒名状元春,据说得名于某个状元,还有个典故,很是受学子们喜欢。太平尝了一点,没经过高度过滤的酒都有些浊,口感还算暖绵,一点也不烈,只是香得很,想来是读书人的口味。晴和秋纹喜欢,长安是看不上眼,沾了沾唇就再没动过。
其他的菜,就像很多现代人梦想过的,菜是纯绿色无污染非大棚无激素的,猪是吃各种野菜猪草杂粮家养的,鸡鸭鹅鱼也都是自然态下长的,吃起来鸡是鸡鸭是鸭的,口感非常好。虽然调料没有现代那样繁多复杂,菜的味道却一点不逊色,只是普通的一只鸡,用木材火炖,哪怕只加点盐,都能香得你食指大动。这十八年过下来,最让她满意的就是这吃穿了,所谓衣不厌精食不讳美,她可腐败了个彻底。
一顿饭吃下来竟皆大欢喜。明缘很满意那几道素斋;长安觉得这里环境还算干净入目;漱玉晴和难得出来一趟,这浩然楼多是读书人来的地方,他们也只是听说,来吃酒还是第一次,何况今日逛街也逛得痛快,只给他们吃花生米都开心;太平就不用说了,她虽好吃,却并不十分挑剔,很容易满足,许多在漱玉晴和吃来都只是普通的小菜,她却往往吃得眉飞色舞一脸感动,况且楼下时不时有新作了的赏梅诗高声念出来,那女子故作谦让男子娇声赞叹的情景,每每让她捧腹不已,胃口大开。
大伙儿正指指点点吃得高兴看得热闹,楼下突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太平好奇望去,见那几位小姐书生不知为何,竟撇下了她们的雅事,围着一个武官官吏便衣的男子高声取笑。
第九章 偶遇(3)
见太平疑惑,包打听漱玉忙介绍起来,原来那男子名唤路子归,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
大姚的制度虽然只许女子上学堂参加科考,但武举方面却并不作此限制,允许世族男子参加,但必须要持有世族大家族长的荐书,或是得一位朝廷三品以上官员举荐才行。
世族官宦家的少爷,讲究的是琴棋书画淑德贤良,进退都得有大家风范,断不可能让公子舞枪弄棒习得一身粗鲁。社会也普遍认定男子适龄出嫁,相妻教女才是正道,哪有抛头露面跟女子争长短的道理?就连举荐也认为是误人害人之事,轻易不肯答应。所以虽说是男女不限,但男子参加的却极其罕见,通常几期难见一个,能出类拔萃获得功名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这个路子归,人称:探花郎。正是永昌十一年的武探花,先是做的曹门小吏,后又去了边疆,立了功劳回来进了兵部,领昭武校尉之衔,正六品。
以男子之身,压一众女子之上,难怪这么顾人怨。况且他十六岁及笄那年因为参加武举,遭自小订亲的未婚妻家退了婚,此后上门提亲的尽是纳郎收小爷之类,他皆未肯,今年已经二十四足岁,眼看着适龄之龄将过,门庭越发的冷落,看他不顺眼的人便时常借此取笑于他。
“那大姚史上就再没有男子得过武举的功名吗?他们境况俱都如此?”太平好奇地问。
一众人皆看着太平笑,长安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她一眼:“怎么没有?大姚第一位男状元就是我们君家的八公子,文武双状元。”
太平默,把她爹的这个曾曾曾舅舅给忘了。听说她爹的这个曾曾曾舅舅拿了武状元不算,琼林宴上一篇策论,让当科文状元甘拜下风,皇帝龙心大悦,当庭宣旨,文状元也给了他,原状元退居榜眼,堪称一代传奇。不过这位君家八少,是将门虎子,出身高贵,自非贫家小户可比,境遇自然也不一样。就太平所知,她的这位曾曾曾舅公还是叔公,官虽贵至元帅,却也终身未嫁。
这大姚制度对男子虽说是已比中国封建社会对女子开明许多,却还是严苛,难道不管是哪种人群,承担生育之责的人,就是要遭受歧视吗?思及此,太平不禁对这位与李寻欢同绰号的探花郎好奇起来,睁眼细细看去,却顿时心中难得一声惊赞!
这探花郎,长得却是一副让人惊艳的好相貌!
一对天眉(难得呀,泪),细长的眼睛,修长的身形,黑发简单地用发带束起,一袭素色的束腰长衣,一柄墨绿色长剑摆在右手边,点滴脂粉俱无。被人如此当众取笑,他却神色也未曾动一下,不多看旁人一眼,气质冷峻,比起那杜撰的小李飞刀,竟丝毫也不逊色。尤其是出现在这样的时空,更是难得可贵,看得太平两眼直放光。左脸一道半指来长的浅色伤疤,在她看来是更添几分男儿英气(她的标准),不过就此方审美,恐怕是破相了,转眼去看长安,果然脸上是一副惋惜之色。
“子归兄,你怎么也进这浩然楼里来了,匾上浩、然、楼三个字可认得?”
没种的女人,打不过人家就逞口舌之利,堂堂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