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谢听云嗫嚅了半天,最后只化作这两个字。
江肆不明白,这人走得轻松决绝,为什么回来时又要做出一副心肠寸断的模样。
他埋头换了鞋,默然地从谢听云身边走过。
阿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江肆回来高兴得很,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洋溢着喜气:“都回来就好,这都多久没看到你们两个坐一起吃饭了?都是你们爱吃的,小江少爷快去洗手吧。”
江肆点头,回来时餐厅里只剩下谢听云一人,不止阿姨,连带着原本跟着他一起回别墅的白釉也不见了。
说没想过再见面时的场景是假的。
谢听云刚走那会,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漫长的深夜里只有播不完的电影陪着他。
直到许桃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靠着药物才能在天快亮时合眼。
尽管如此,他也睡得极不安稳。
但那时候的谢听云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后来中途陆子昭回国的那一两次,他也没分出时间来听一耳朵。
江肆沉默地吃着饭,筷子只伸向自己前方的那一碟青菜。
他瘦了很多,本就单薄的身体此时装在蓝白的校服里,越发显得空荡。
谢听云有些哽咽,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延上来,他无法拆分为他所理解的那些东西,只好凭着本能将青菜撤开,换成各式各样的肉菜。
江肆的筷子顿住,他没抬头,不过片刻又继续动手,依然只捡着面前那一道菜吃。
仿佛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得不进行的机械性行为。
“对不起。”谢听云捂着心口,到底是说了出来。
有了这三个字开头,后面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
“说得太迟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当时我……确实是有些不知所措。”谢听云有些紧张,视线停留在江肆的侧脸,“我一直没跟你说的是,我有生理上的疾病所以我……”
“我知道,”江肆打断他,“我从来没说怪你。相反的是,我很感激,至少这半年来你给了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不得不向爷爷妥协。”
明明是好话,可谢听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甚至忍不住打开读心术,只为了清楚地看见江肆身后的信任度。
还是95,江肆没有变。
“无须道歉,你没有义务要承受我的任何情感,那晚是我没有了分寸,以后我会注意言行,不再给你带去困扰。”江肆放下筷子,终于抬头看向谢听云。
他的眼眸沉静如水,琥珀般的色彩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壳。
阳光无法照射进去,从玻璃珠堕落为死石两块。
“谢听云,原是我主动接近你,也是我拉着你不放。那些钱算我借你的,别的就当是你投资,欠你的我会成倍归还,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必不会拒绝你。”江肆定定地看了谢听云几秒,旋即起身离开了餐桌。
直到这一刻,谢听云才发现原来以前江肆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真实的自己。
他所以为的那个江肆,不过是层层包裹起来的蓄意谋划。
可撕开伪装,他本应该厌恶痛恨,触及那个背影时却无法抑制地心疼。
而大脑好像也在这一瞬间裂开,仿佛有什么正要破壳而出。
谢听云脚下不稳,只能撑着椅背缓缓坐下。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倒入口中,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
没说完的话不是为了找借口,他知道不该不辞而别,亦不该在江肆最需要他的时候拒绝面对。
谢听云恍然想起来他刚到D国第三天的晚上,他借着处理公事的由头,在推杯换盏间故意错过了江肆的来电。
那时国内是凌晨四点,他再打回去时已无人接听。
后来许桃告诉他,江肆几天没合眼,精神恍惚间差点溺在了浴缸里。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选择回国,亦不敢多问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