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堂回来了。
马家大院已没有什么喧嚣和热闹了,是啊,马家大院真的大不如以前了,无论就气势还是气氛,别的不说,就说一家之主马万川吧,现在几乎不出院门,说到皈依,知近的人已都知道,佛堂就是个虚设,可在某种形式讲,它也犹如一个无形的囚笼,试想,老爷子总把自己关在里面,偶尔出现在院子里,脸色也不见开朗,大院里的人还能高兴得起来吗。还有,马明金杳无音信,明金娘时常抹着泪,念叨儿子,马万川嘴上不提,但心里比谁都想儿子。这也是大院消沉的一个原因。
当然了,马明堂回来,若说大院没有一点欢乐,也不现实。明金娘就欢喜的不得了,拉着老儿子的手不放开,欢喜过后,免不了想起大儿子,免不了又是个掉泪。接下来,她肯定要亲自去灶房,安排饭菜,多少年来,她守着丈夫、儿女,已把张罗饭菜作为表达心思的一个方式。灶房也盼着她来,知道她来大院肯定是有喜事,灶房,不,大院上下跟灶房一个心情,虽说忙碌,但忙碌总比消沉好。
还有一个人更欢喜,这就是郑廷贵,他听说马明堂回来,兴冲冲地赶来了,都说老丈母娘看姑爷,喜上眉梢,郑廷贵对未来的姑爷,妻子还在世时,他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是说,马明堂小时候,他就喜欢。好在儿子与马明堂拉开岁数,要不儿子都得嫉妒。
马明堂见到郑廷贵,有如对父亲般的敬重,到不能说他心中已认定郑廷贵为岳父,而是他自小就知书达理,用马万川内心三个儿子的评价是:大儿子烈,二儿子浮,三儿子稳。这个稳字,用于马明堂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郑廷贵叼着烟袋,看着马明堂,乐呵呵地:“个儿大门站,不穿衣服也好看,老哥哥,你看咱这孩子,个头儿溜直,别的不说,就说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机灵,将来准是个帅才。”
马明堂从佣人手里接过茶碗,恭敬地端放到郑廷贵的面前:
“叔,你老喝茶。”
郑廷贵:“好,好,放在这儿吧,你听这孩子说话,啡巴溜声脆,我不会看走眼的,明堂打小我就说过,准有出息,咋样儿?燕京大学,那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吗?这要是在大清,打那学堂出来,最低也得是个举人……”
马万川当然愿意听夸赞儿子的话,只是他不喜形于色,心里高兴,脸上也看不出来。
明金娘与郑廷贵能说到一起:“亲家,这两孩子都回来了,岁数也都不小了,咋个操办,你这个当老丈人的得说话了。”
郑廷贵兴奋异常地:“这还用说,我就等着老嫂子发话呢,我早就说过,不能再拖下去了,找个好日子,把两孩子的事儿办了吧!”
马明堂不知为什么看了眼父亲,而后笑着说:“不忙,不忙……”
明金娘:“小三啊,你咋跟心清说得一样儿,不忙,不忙,你俩儿都多大了,还不忙?”
郑廷贵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其中一个不好说的原因,女儿回来后,身边多一个次郎,他真怕夜长梦多,到那时,他不但丢了脸面,也愧对老亲家。另外,他也担心马明堂在外面时间长了,心有所属,这么好的姑爷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他还不得悔青肠子?
明金娘转向丈夫:“他叔都这么说了,咱们更得……”
郑廷贵:“是啊,老哥哥,这孩子的事儿咋办,啥时候办,就等你说话了,我啥讲究没有,听你的。”
马万川说话了,不想却说:“我想立马就办,办得了吗?”
郑廷贵一愣:“办不了?咱们有的是钱,差啥办不了?”
明金娘也急了:“就是吗?咋办不了?明个儿就从账房支钱,先把财礼送过去……”
郑廷贵:“不,不,老嫂子,你这话可见外了,咱们两家还在乎钱吗?要我说呀,财礼的事儿不用提了,老哥哥不总说我们旗人规矩多吗?今个儿,我还就破这个例了,把那些俗礼都免了,只要你们把日子定下来,到时候我一准把闺女送过来。”
明金娘忙着应承:“这样敢情好了……”
马万川对儿子:“你姐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叔说说话。”
马明堂起身:“叔,你先坐着,我过会儿再陪你。”
郑廷贵看着马明堂背影,心中好生疑虑,莫非有风言风语传到马家,还是儿媳回来说些什么?不,不会是儿媳,昨天儿媳还对他说,等弟弟回来,两家老人应尽早把婚事定下了。
马万川:“大辫子,依我看,孩子的事儿往后放一放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