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郭连称作“桂系师爷”的人,正是覃江。自从桂中军政区成立之后,他就被委以中将总参议一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军师,为陈天雷、陈次山出谋划策,深得两人的信任。由于覃江这个人以老谋深算,思维缜密,点子奇特而闻名,在桂系中获“桂系师爷”的美称。此人虽封中将总参议,确不是武夫,一身乡绅打扮,个子瘦高,头戴瓜皮小帽,一张刀削尖瘦的脸,不苟言笑,两眼深陷,眼睛外套着一副琥珀色的圆框眼镜,镜片深处,两个黑白珠子转来转去,给人以藏着掖着什么东西的感觉,一眼便知,此人是狡诈阴狠之人。
覃江“嘿嘿”干咳两声道:“郭老弟,你过奖了,老兄我哪有什么本事可以救人啊?‘桂系师爷’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覃江说完,朝身后的卫兵伸出手,卫兵将一个一尺长的铜嘴烟斗,塞好烟丝,递了上来,覃江接过烟斗,用竹筷夹起一颗烧红的小木炭,将烟丝点燃,然后,将余碳扔回火膛里,狠狠抽了两口,缓缓将烟吐了出来,说道:“不过,办法倒是有几个:一个是堵。我们可以选择重要隘口,准备些擂石滚木和爆炸物,堵住共军进攻的道路,延迟共军进攻时间;二个是截。我们利用对地形熟悉和控制民众的先天优势,逐地逐村、寨、屯截击共军,逐渐消耗敌人;三个是伏。利用洞洞相连,共军难以找到和现我们,我们可以在他们必经之路设伏,出其不意消灭其有生力量:四个是扰。我们可以利用各种时机袭扰共军,或单个,或小组,或分队,白天放冷枪,夜晚偷袭,让**吃不好,睡不着,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双,看他能呆多久?五个是断。这个‘断’字,是其他方法之母,最有讲究了,做好了,我们就能顺利渡过难关,取得反围剿的胜利。”覃江故意停顿了一下,换了口新烟丝,点燃,“吧嗒吧嗒”又抽了几口。
在关键字眼上,覃江不紧不慢的样子,却把陈次山、陈天雷、郭连等人给急眼了。“我说师爷,你快点,别卖关子了,这‘断’字怎么讲?”陈次山追问道。
“这个‘断’字,说起来不难,就是断掉共军后路的意思。你们想共军没得后路,他们还呆得下去吗?”
“说的是!快讲嫩子断法?”郭连急问。众人不约而同把头朝覃江方向靠了靠,生怕听不到这最关键问题。
“一个是要断他共军的粮食补给。他们总要运粮吧?我们就打他运粮队,叫他没得饭吃。”
“好!第二个哩?”
“第二个,就是断他喝的。准备一些砒霜、泻药以及其他毒药,投进他们吃的水井里,叫他们没得水喝,渴死他们刻。”
“师爷!哪有那么多毒药给你?不现实呀!”陈天雷摇摇头。
陈次山笑道:“我讲侄仔呀!你打小就出刻读书,捞世界去了,哪懂得这山里面随便折几片叶子扔进水里面,这水就不能喝了。”
“是啊!副司令,司令说得对,对我们来说,这有何难?满山都能找到有毒的植物。”覃江说完,与陈次山、郭连等人“哈哈”大笑起来,“第三个,就是断他住的。按**话来讲,就是动群众,共同抗敌。我们想办法叫弄里面的老百姓,不要跟**合作,不要给他们吃的、喝的、住的,没有吃的、喝的、住的,没有群众基础,共军就没有了生存空间,不用我们撵他,共军就得灰溜溜的滚蛋。”
“话虽这么说,可是,老百姓不一定会听我们摆布?”郭连担心是有道理的。想当初身为保安团团长的他,也没少剿过**的游击队,那些老百姓通共是死硬得很。
“这点,郭老弟不必担心。在这四十八弄里,谁是他们的天?是我们陈家,是我陈次山!他们敢不听话吗?老夫让这帮穷鬼活,他们就可以活,老夫叫这帮穷鬼死,他们就活不到明天,谁敢不听话,老夫就杀他全家。”陈次山说完,站起身,用烟筒狠狠地敲了敲火盆边框,震得火盆里的木炭火星到处乱飙乱窜,围在火盆边的陈天雷、郭连等人,为了躲避火星,不得不站起身子,为了掩饰尴尬场面,众人借机鼓起掌,“好好……”连声叫好。
“有陈老英雄的豪气,桂系师爷的妙计,我等通力协作,共同抗敌,不怕共军不败。”郭连是个喜欢被人吹捧的人,现如今却也吹捧起他人了,没办法!谁叫自己“虎落平阳”了呢?这是在别人的山头、地盘上,不得不低头啊!但愿能依靠这个陈次山,能使共军这个“强龙”压不过陈次山这个“地头蛇”,他早想好了,万一一切办法都使尽,却搞不掂,他只好开溜了。
并不是郭连一个人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陈天雷何尝不是这样,那个自称“桂系师爷”的覃江,更是不停地转着他那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珠子,他心里非常清楚,虽然他的计策很高明,但对于这帮土匪、地痞流氓、游勇散兵组成的“**救**”的执行能力,他是不报什么希望的,面对强大的解放军,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他早就想好了,会议结束之后,他就找借口离开这里,悄悄地溜回自己的家里隐藏起来,免得在这里,目标太大,祸及“池鱼”。
会开完之后,郭连不敢久留,和郭福一起准备离开芥子山。临走时,他对送行的陈次山、陈天雷说了些客套话,然后,专门问覃江:“覃师爷,我记得上次在我们126军指挥部,你却没说什么话,今天郭某才知先生的高智,为何?”
覃江狡黠地笑了笑,说;“当时,一来有一个比覃某更聪明的人在场,覃某哪敢妄言?”
郭连明白覃江所指,笑道:“你是说肖雅芝,肖特派员吧?”
“正是!有肖特派员在,岂容覃某多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覃某非外界盛传的那样‘高明’,对于如何对付**?如何打游击?覃某也是摸不着头脑,哪有肖特派员有经历,有远见?鄙人也需要一个学习,琢磨过程,还好,当时肖特派员给我们一本书。”
覃江从怀里摸出一样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原来是**写的《论持久战》。覃江捧着这本书,感慨地说:“真是没见过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奇书啊!研究好这本书,你就能由弱变强,由小变大,由劣势变主动,做到以弱制强,取得胜利。”
“我明白了!看来先生‘桂系师爷’不是徒有虚名,这是先生善于学习,博采众长,学而深虑所致,郭某佩服佩服!想我党国,多些像先生这样的俊才禅精竭虑,复国何愁?好!各位,告辞了!”郭连说罢,领着一行人,头也不回走了。
山雨欲来,狂风暴起。四十八弄一带很快下起了一场暴雨,一时间,大雨瓢泼,山洪暴戾,洪水从山间凹槽,一泻而下,猛烈撞击着怪石和洞穴,出震撼人心的轰鸣之音,迫不及待的洪水,争先恐后抢进地下河溶洞里,犹如万马奔腾,咆哮着,嘶鸣着,怒吼着,在地下河道里纵横驰骋,“轰隆隆……”那猛烈犹如困兽般寻找着出路。空气在震颤着,大地在颤抖着,人们被这种激烈、壮观、恐惧、悲壮、无奈……所震慑,躲在家里避风遮雨,不敢跨出茅庐半步,在狂风暴雨中,企盼这一切快点过去,恢复平静安宁的时刻,这是四十八弄百姓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