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10点52分——伊丽莎白
克莱主动提出先跟着伊丽莎白回家,再开车送她到滨水的狄克逊家住宅。伊丽莎白拒绝了,说她已经给他添麻烦了,不想再麻烦他。事实上,她很累,而且自从在米尔克里克有过那么尴尬的一幕后,她希望来去自由,不愿在想离开的时候还得靠他。所以,她还是自己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来到艾米的住宅,他跟在后面。现在,她在房前停了车,抬头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心里直嘀咕,真不知撞上了什么鬼,竟然被他说服了,没等到明天早上,连夜就赶到这里来了。
整栋房子黑黢黢的。这是一栋科德角风格1的房子,两层楼,框架结构。四下里弥漫着一种废弃的气息——好像艾米的死已经带走了这里的一切生机和快乐,除了一个空壳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身后宝马的车灯灭了,车门打开又关上。克莱走到伊丽莎白的车窗前,蹲下来,使得自己的眼睛和她在一个水平线上。两人都朝上看着那栋房子。
“你肯定是这个地方吗?”
“这是萨拉·迪克逊给我的地址。有没有找对地方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确定。”她从点火器上抽出钥匙,穿过马路向房子前门走去,一边用遥控器锁上车门。果然,在萨拉告诉她的那个地方,她找到了那把钥匙。她把钥匙插进门锁,迟疑起来。
克莱和她对视了一眼:“你在等什么?他们又不在家。”
“这样进别人的房子感觉怪怪的。”
“他们同意了的。”
他说得对。萨拉·迪克逊想要知道艾米不是死于自杀。伊丽莎白已经给了他们找到真相的一线希望。但是,如果她的想法是错的呢?如果她点燃了他们的希望却一无所获呢?她拧动钥匙,推开大门。
屋子里散发着陈腐的气味,似乎这个地方已经锁了好几个月时间了。克莱打开灯,两人都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敞开的门道内,正前方是楼梯,通向二楼,左边是精心布置的客厅。克莱走进客厅,打开一盏台灯。眼前是一片柔和的桃红色,深褐色皮沙发,一个壁炉镶嵌在灰色和黑色石材贴成的装饰墙上。其余的大部分墙面都被深桃红色的落地窗帘遮住。克莱拉开窗帘一角,露出几扇法式门2,门外是烧烤区,远处还有一个带篷的游泳池。
克莱打开门,往外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真是好地方。不知他们搬走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那对父母熬过的日子,伊丽莎白不禁又难过起来,她转向楼梯,说,“萨拉说过那个盒子在艾米房间里,应该就是在这上面。”
楼梯尽头是一段宽敞的过道,通向房子后部。第一间房子是书房,面对房门的三面墙都是红木书架,屋子中间是一张玻璃茶几,三面各摆着一张不能移动的皮质扶手椅,正对面又是一个壁炉。
“这里面没有。”她关掉灯,继续往前走。
右面第二间屋子显然是萨拉和罗恩的卧室。第三间是卫生间。最后一间,从门上的一块牌子可以看出是艾米的卧室,上面有她的名字,漆成了红色,四周一圈装饰着蝴蝶结。
伊丽莎白的手触碰到房门的一刹那,悲伤又一次袭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狄克逊夫妇唯一的女儿不在了,他们的掌上明珠被偷走了。伊丽莎白也曾经险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低下头,闭上眼,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你没事吧?”
这还用得着问吗?是不是因为他从未体会过为人父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失去一个你深爱的人,那种痛苦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她没有回答,推开门,摁亮灯,却有些不敢进去。
艾米的卧室刷成了淡蓝色和粉红色,床上摆着十几个泰迪熊。墙上挂着一段宁静祷文:“……赐我宁静以对天命,予我勇气以尽人事,给我智慧以辨异同……”
艾米不缺勇气,伊丽莎白想,或许,是因为智慧不够害死了她?
克莱走过来,就站在她身后,从她的肩膀上方看过去:“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又问道。
伊丽莎白还是没有回答。她走进卧室,感觉像是一个入侵者,玷污了狄克逊夫妇对爱女的记忆。
“什么东西都不要动,”她对克莱说,“只找盒子。”
他举起双手又很快垂下,好像是在说:“明白。”
房间里并没有看到盒子或包裹。不管监狱发来的是什么,萨拉·狄克逊应该都会把它收拾起来,放到不常看见的地方。也许是希望记住曾经拥有过的美好,而忘掉失去的痛苦。
靠近伊丽莎白左侧的地方有一面带镜子的门。是衣橱。她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两排挂着的衣服从过道一直延伸到后墙。她沿着衣架走过去,查看着裙子、衬衫下面的地板。再看看上方的隔板。在衣橱尽头处,她发现隔板上的一个褐色纸盒,比鞋盒稍大,从上到下用一条宽宽的透明胶带封口,在盒子前面形成了一条亮闪闪的T型。胶带下面能看到艾米的姓名地址,是用黑粗的记号笔手写的。
伊丽莎白伸手将盒子拿下来,克莱也凑过来,站在她身后。
“是这个吗?”
她把盒子翻过来,看到底部盖着监狱的印章:“看起来像是。”
此刻她希望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等他离开衣橱后,她才把那盒子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