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崇郁身边站着郑喜,也是一身家常的衣裳,如若不说,还以为两人是永宁侯府的小爷和随侍的小厮。
半山腰上,山风凛凛,枝影在绵长而聒噪的蝉鸣声里摇曳。
郑喜往山脚方向一瞧,道:“皇上,永宁侯快上来了。”
今儿是永宁侯亲自陪桓崇郁登山。
永宁侯本在镇守北方。
几日前,桓崇郁发令召他回京。
永宁侯今晨便进了京,准备到乾清宫里向天子述职。
在永宁侯见到天子之前,郑喜先在偏殿里伺候他茶水。
二人闲聊了几句。
郑喜提及永宁侯府的花宴,满口夸赞道:“听说侯夫人喜欢侍弄花草,新近养了不少品种珍稀的牡丹,白天用江南织造的轻纱柔幔遮光避着日头,晚上还有丫鬟提着灯,轮值看守。这般日夜不休、精心娇养出来的花朵,一定品相不凡,杂家瞧着,就是皇宫里头的牡丹都比不上。”
永宁侯府延绵三代而不衰,绝非侥幸。
眼下袭爵的这位永宁侯,和他祖辈一样,不光能力出挑,是个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也绝不会居功自傲。
听了郑喜的话,他茶都不喝了,诚惶诚恐道:“公公言重,不过是内人一时兴起的爱好罢了,怎么能跟宫里的牡丹相比。”
郑喜笑笑,安抚说:“侯爷谦虚了。宫里头的花匠来来去去就养那么些品种,就是天宫里的牡丹那也看腻了。不过皇上近日又似乎格外爱赏牡丹……”
永宁侯愣了一会儿,道:“既然皇上喜欢,今日回了家就让人挑选一些品相好的,送到宫中来。”
郑喜摆摆手说:“哪用的着送进宫那么麻烦,再说了,花朵娇弱,搬来搬去,伤了可惜。”
永宁侯有点儿明白郑喜的意思了。
内侍过来偏殿传召。
郑喜恭恭敬敬请道:“侯爷,皇上等着您,您快去吧。”
不多时,永宁侯述完职从乾清宫殿内出来,身边就站着家常打扮的桓崇郁和郑喜。
三人低调地去往永宁侯府。
永宁侯回家后,换了身衣裳,就带着桓崇郁上后山,先在高处一览侯府花园。
只是他现在脚上旧疾复发,入宫时候尚且忍得,上山途中实在忍不住跛了腿走路,竟叫天子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在自家山上还爬得气喘吁吁。
简直有辱武将名声。
他亦知道,天子杀伐果决,不喜弱者,不喜无谓的强辩。
上了山,永宁侯心中十分忐忑,跪下道:“臣无能,让皇上久等了。”
桓崇郁却淡淡地道:“是朕不知爱卿有伤。爱卿回戍边之前,让何太医瞧瞧。”
永宁侯受宠若惊,再次跪下谢恩。
最后郑喜走过来,扶了一把永宁侯。
半山腰上,凉风正好。
随侍的下人也端了茶壶上来,摆在石桌上。
但这还不是山顶。
歇了一会儿,永宁侯拿不定主意,只好开口直接问:“皇上可还要登顶一观?”
桓崇郁起身道:“不了。朕先下山去。”
永宁侯才刚坐下,又赶紧跟着站起来。
桓崇郁却是抬手阻止道:“爱卿且先歇息,不必跟着朕。”
永宁侯这腿脚也实在是跟不上了。
他便示意随侍的下人跟过去引路。
然而桓崇郁一个淡漠的眼神扫去,那下人被吓退几步,腿软地跪下了,一滩泥似的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