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扶着宝娟的手缓缓逛至菊园,身后跟着一群宫女与太监,虽则出行甚为不便,但考虑到小贵子每次外出公干前对宝娟等人的殷殷叮咛与切切嘱托,倒也不好甩脱宫人白惹宝娟她们担忧和焦心。
待漫步至园中,安陵容亲眼观赏了菊园里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菊花花圃,她才方知为何从前眉庄独对此花无限钟爱、以及青睐有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满园的菊花,若叫安陵容用贴切的言语来形容,怕也只有黄巢的这首《不第后赋菊》可以叫她直抒一番胸臆了。合着周围百花凋零的景色,这些菊花也确实给人一种独立寒风的孤高气节。
原来生活只要留心,处处皆是风景啊。
想象中的不以为然和真正置身其境后,竟是这般的感受不一吗?安陵容想着,不免对宫外的大好河山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憧憬之意。她读过《吴地记》,知天下自禹治水后,分定九州。仅《禹贡》扬州之域,便东亘沧溟,西连荆郢,南括越表,北临大江;知有海盐县,东南三十里有秦柱山,传言有五百童女避秦始皇难于此,后并得仙;知有海涌山,葬有阖闾冢,水银灌体,金银为坑;知有林屋洞天,在洞庭西山,幽邃奇绝,乃真仙出洞府;知有通玄寺,有“水神”二像,初登宝殿,神验屡彰,光明七日七夜不绝……这些地域山寺或洞天,虽是载于古籍,然所书皆出地方,安陵容不免总要幻想着何时能得缘有寻游之机……
一旁一同随侍的香兰见自家娘娘望着满园菊色神情却忽的生出了三分失落与七八分向往,不由疑惑,忍不住便轻唤了声,“娘娘?”
安陵容被她打断畅想,忙收回那些胡乱飘飞的思绪,转移话题道:“香兰,眉姐姐最爱菊花,我如今身在圆明园虽为她做不了插瓶了,但好在这菊花还可入茶,我们采些再回去吧。”
安陵容从前与甄嬛、沈眉庄交好,六宫皆知,香兰自然也知她口中的眉姐姐就是那位一直被皇帝禁足的沈贵人。
“娘娘,那您略坐,我再叫几个人,采多些回来。”香兰笑道,为哄安陵容开心,她自然乐得四处为自家娘娘跑腿。
宝娟见她装的一脸单纯,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真是做作,手上却甚是稳当麻利的将安陵容扶到一旁小栋子方带人安置好的桌椅软塌旁,贴心道:“娘娘,走了许久,坐下歇会儿吧。”
“嗯。”安陵容假装没有看到宝娟对香兰的眉眼官司,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秋日微寒,安陵容拥裘坐在软榻上,饶有兴趣的去看香兰和小宫女们采摘菊花。少女们青春活力,因着她在澹泊宁静也不爱拘着她们天性,是以笑闹的格外开心。
小栋子见香兰去采菊花了,宝娟去沏茶摆点心了,于是赶忙偷偷凑上前来,献宝似的从背后掏出了一大捧各色菊花花枝,道:“娘娘,奴才知道您爱插瓶,这是奴才方才在路上顺道采的,还有些配枝,您帮奴才看看,奴才可有手笨的折毁了这些花枝?”
“好美的绿菊!”安陵容脱口赞道。
“娘娘喜欢就好。嘿嘿。”小栋子挠了挠头,朝身旁的小太监望了一眼,小太监忙献上一个小箱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青釉刻花牡丹纹梅瓶,以及一把剪刀,和松枝、竹枝等物。
见他连插瓶、剪刀什么的都备好了,安陵容只得无奈的笑笑,“你们啊,为了不让我读书,真是……”她叹口气,无所不用其极几个字终究是没有吐出口,“罢了,秋色满菊园,这么好的景致,确实也不能辜负了。”
……
宝娟一转身,却见小栋子在边儿上见缝插针的在跟娘娘那儿献宝,忍不住就撇着嘴狠狠剜了他一眼。
心中抓耳挠腮道:“真是受够了,先是小贵子,余莺儿,又是小栋子,落雪,再加上最近的香兰,这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是些小贱人!见天儿的就只知道围着娘娘献殷勤!!!哼,娘娘不烦,本姑娘都烦了!该死!明明最早和娘娘一路扶持走来的是我才对啊,娘娘为什么要给这些小贱人们脸啊!啊,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