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姑娘到太后跟前,求着太后让她去黄河源找陈大人的尸身。皇太后已是准了!”
“叭”的一声,八阿哥手中的湘妃泥金折扇子折断了,“不识抬举的奴才……”断扇被狠狠甩到地上步声重重地远去了。
地上的扇柄绣骨儿翻滚着,被风儿从院子里吹到了院子外草丛中,终是停了下来。太阳升高了些,阳光照进草丛中,隐约露出了扇柄骨上“芳风”铭印。
清晨,太阳慢慢:爬升着车骨碌碌地驶出了畅春园。车内的齐粟娘看着园门口的十四阿爷,叫停了车开车帘,要下车向十四阿哥请安。
“罢了吧。”十四阿哥骑在乌风马上叹了口气看着齐粟娘,“躲得了一时不了一世。你最后还是得回来。只是拖一阵罢了。”
齐粟娘凝视十四阿哥,含泪道:“十四爷……奴婢谢过十四爷……”
十四阿哥瞅了她一眼,一扬马鞭,“是我门下的奴才,原就该是我说了算。你脚上有伤,我先送你回查府,养好伤后再去。你住在那里,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出事。”
马车缓缓驶过西直大街,正要转进虎头胡同,便见得十三爷跟前的太监秦顺儿一路赶了过来,“十四爷,钮禄家里差去的人递信儿回来,说是赎到的尸身不是何大人的,已是赶着去龙羊峡了。”
千里之外,龙羊峡两壁耸峭,不见天唯有崖顶冰层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黄河水流之声轰轰而响。
西边山脚下,绝险山谷中,里方圆的冰塌区边上人头攒动,何图华的乳公明纳德已是年近六十,胡须带着些花白。他骑在马上,满脸焦急,他借着主家的脸面,在甘陕总督旗下借了二百官兵,冒着被准噶尔人袭扰的风险,来了龙羊峡,要将三里冰区全翻过来。因着不熟路径,还重金请了青海塔尔寺喇嘛庙里的红衣老喇嘛相助,却仍不知是否能寻到小主人的尸身。
碎冰早已被准噶尔人翻过一回,只余压在底下的巨石和厚冰无力翻动。因着天气转暖,巨冰已是开始融解。
“准噶乐那群蛮子!分明没有搜到我家少爷的尸身!一定还在这里,”明纳德见得一无所获,急向领兵的管带叫道:“一定还在此处。快搜!边上也不要放过,一定还在。
找到尸身的赏银二百两!”
原本已有些懈怠的官兵们听得有赏银,立时又精神起来,想尽办法要推开巨石厚冰。
“大人,你放心,这些冰看着大,已是溶了不少,把它们翻过来,这一片就能看明白了!”上了年纪的红衣老喇嘛会说些满语,指点着地势,“龙羊峡四面皆是险地,准噶尔人也不熟知地势。老纳记得此处山脚下有土沟纵横,沟深及丈,只要将冰推走,必有所得。”
一块又一块的碎冰被推了开去,露出了冰、石交压下的空隙,看着果然有土沟。
峡谷四面皆是陡峭石壁,山峰处可见层层冰带。因着无借力之物,重赏之下,谷外一棵棵粗大的树林被砍下,拖了进来,插入了冰、石之下的空隙。
吆喝声同时响起,巨冰在众人合力之下,随着红衣喇嘛的指喝声,轰然被翻了过来,果然露出了两条又长又深,交错蜿蜒的土沟,一直延伸到冰塌区边界。
众人都惊异地叫了起来,“快下去看看。”
“二百两!找到我家少爷的尸身,就赏二百两
兵士们为了赏银争先恐后跳下土沟,过得半会,仍是无有现。
明纳德心疼从小带大的小主子,又心急无法回京城向主子交待,正是难耐的时候,身边的红衣老喇嘛叫道:“散开去寻,若是有人掉了下去,临去前总要寻个活路出来,散开去寻。”
下沟的人越来越多,露出沟面的红缨帽顶,顺着起起伏伏的沟道忽闪忽现,一直寻到了三里外冰区边上。
明纳德渐渐绝望的时候,有人从沟里跳了起来,招手向他叫道:“大人,我摸到了,有人!”
“快拉上来!”明纳德又喜又急,从马上跳下,飞奔了过去,蹲在沟边叫着。
几只手合力将一具男人的身体从沟中托了出来。明纳德凝神看去,这人身上未着官袍,却裹着条羊皮毛毡子,面上尽是血污,头上缠着布带,还在渗血,身体看着似已是僵硬。
明德纳只觉着身形眼熟,抖着手用袖子抹开他脸上的血迹,欢喜至极,“是我们家的少爷!”
跟过来的老喇嘛趴在何图华胸口,听了半会,“——还——还活着!来人,快烧水——”
明纳德又惊又喜,“还……还活着?”跳起来直叫,“大夫——”暗自庆幸因着怕路上又遇上准噶尔人突袭,特意带着的随军大夫以防受伤无人料理。
随军大夫连忙走上前来,一边看探何图华的伤势,一边道:“头上被冰块砸伤,伤势颇重。好在冻伤还不重,赶紧送回西宁去治伤——”
土沟里的军士一个接一个爬了上来,带上来种种杂物,有火折子、燃尽的衣物角料、拆碎的藤夹木箱以及刀具,“有一头死驴——”旁边的红衣老喇嘛上前细看着吃了大半的驴骨架,极是惊异,“这是驮行李的驴,必是和这位大人一起陷下去的,难怪冰塌都过了一月,竟还有存活——”
明纳德正指使人抬着何图华上了停候在一边的马车,一听得这话,想起出京时十三阿哥让他顺道寻找北河河总尸骨的交待,正要吩咐下头的人再寻一寻,土沟里又传来了兵士们的叫喊声,“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明纳德转头大叫,“拉上来看看,是不是北河河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