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大半天,将后院的脚印冲刷得一干二净。午饭过后,雨势渐大,雨珠斜打在窗户上,迷迷蒙蒙一片。
空气沉闷而安静,将宋归程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他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桌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
男孩的身影突然出现,直到宋归程注意到他之后才消失,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行为。他只想到一种可能性,男孩想提醒宋归程注意窗户外的脚印。
那脚印看起来最多只是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留下的,他来到这个山村之后就没见过小孩,更何况村民的小孩也不可能半夜站在他的窗户外面。
只有一样东西,恰好契合了那脚掌的大小。
宋归程抿了一口水,外面雨声滴答,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外面的纸人,脚掌和脚印对得上。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联想到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后纸人加深的颜色……宋归程捧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棺材、纸人、死去的青年,这一切都和村长密切相关。
既然如此,会不会……
手上的伤口又开始发痒疼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他只敢轻轻摸两下,缓解一下那股钻心挠肺的痒意。
他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男孩的提醒,他真的想不起来,毕竟这两天发生了太多惊悚的事情,他不可能什么都能记住。
而一场大雨很快会将脚印洗去,到时候所有痕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想找到这样的线索,大概是不可能了。
他感到一阵庆幸,同时心头也升起一丝疑惑,那个男孩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然而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说他从家里莫名其妙被拖进这个世界,也没有人来为他解答。
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下来,李叔一直到晚上都没有露面,李清桐和宋归程一起打扫了一下午的灵堂。
趁扫地的时候,宋归程偷偷观察了几眼纸人,绿色的衣服上水渍未干,他留意了一下纸人的脚底,总算在脚后跟发现了一片小小的树叶。
树叶卷边枯黄,又干又脆,就像是有人踩到潮湿的枯叶带进室内,枯叶上的水分蒸干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小小的枯叶沾在纸人的脚后跟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不觉间,天色渐暗,村民们在和前两天差不多的时间聚集到李家灵堂,只是今天他们格外沉默,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凝重。
连一向淡定的村长也接连抽了好几管烟,盯着门外的滂沱大雨直叹气。
雨天出殡是不吉利的,他们打算把李彩霞的棺材葬到山上,下雨路上容易打滑,送葬的人也不安全。
“不行啊,不行啊,必须得今天下葬才行!”村长蹲在门口吸了一口水烟,喃喃自语,“雨打棺,十年酸,怎么碰巧是个雨天。”
他有点神神叨叨,语气里不仅有希望赶紧下葬的迫切感,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整间灵堂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人们或坐或站,或在屋内着急地走来走,李婶仍跪在蒲团前不愿起身,宋归程去劝过一两回,无果。
只有李清桐,自始至终他都冷眼旁观众人的反应,站在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黑色的夜幕。
宋归程则坐在供台旁的椅子上守着蜡烛,白色的蜡烛在旁边燃烧、融化,宛如浑浊的泪不停滚落。
他盯着黑漆漆的棺材,母子同棺,必生凶灵,村长和李家人都知道,才在棺材上画上钟馗像用以镇压。
村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儿子藏到了纸人里,用人的生骨肉喂养,让鬼婴无法杀害它。
那天晚上纸人的目标,原本是自己。
宋归程的目光从棺材移到蜡烛上,是蜡烛救了自己一命。
既然烛光可以威慑纸人、驱散恶灵,那如果用烛火把纸人点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