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白翰辰,完全颠覆了付闻歌初见对方时所定义的“满清遗老遗少”。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准备把自己的余生都押在白翰辰身上,学识能力固然出色,却并不足以让他爱上对方。
还是那句话,没有爱的婚姻,坚决不要。
打从自行车行回家的路上,邱大力一直闷闷不乐。买车时付闻歌抢在他头里把钱付了,回去保准又得挨骂。他就搞不明白,不跟花自个儿家钱一样么,这付少爷咋那么不开眼,非得自己掏钱。
买完自行车,付闻歌就自己骑着遛去了,也不坐他的车了。他怕对方碰上什么麻烦事,只好开着车,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这北平城里也不太平,好些个地痞流氓跟外头窜,见天介没事找事。能骑上自行车的那都得是家境不错的少爷小姐,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再给付闻歌劫了,他回家保准被二爷打成猪头。
结果邱大力跟着跟着,眼瞅付闻歌拐进条车开不进去的胡同,立马急出一身白毛汗。他又不能把车扔下,只好绕道往胡同前头的口那开,希望能在那头等着人。
付闻歌是在白家憋了好些天,终于有机会出来好好逛逛。他骑着车,什么窄路都能钻,扎进胡同里转来转去。这地界的房子建得密,也不规矩,进来东西南北就分不清了,他没一会便迷了路。
捏闸停车,他向一位坐在台阶上补衣服的老太太打听路。老太太耳背,“啊”了半天都没听清付闻歌说的是什么,末了说了几句北平腔浓重的土话,付闻歌也没听懂。
这时打迎面走来仨男的,叼着烟斜着肩膀,迫个大爷谱,打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瞧见推着自行车的付闻歌,不怀好意地笑笑,朝他这边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吊眼,走到付闻歌跟前,喷了口烟问:“呦,这是哪家的少爷啊,怎么钻我们这旮旯里来了?”
付闻歌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来者不善,于是低头推车要走,结果却被另外一个男的一把按住车把。第三个人趁机抄到他身后,按住车座,阻断了他的退路。
老太太耳朵是背,可眼不瞎,一瞅这阵仗转身钻回院里,还把院门“哐当”一下给关上了。这下整条胡同里就剩付闻歌自己对阵那三个地痞,而且看样子就算喊人帮忙也不会有人多事。
吊眼诨名查三儿,家道破落的满清遗少,大烟鬼一个。仗着自己烂命一条,偷鸡摸狗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连警察都拿他没辙。关了放,放了关,出来该怎么折腾还怎么折腾,把街坊四邻搅得鸡犬不宁。这片儿人都知道他的下作——敢半夜往人院里房顶上扔大粪的主,谁也不愿得罪这号无赖。
查三儿今儿正愁没地方踅摸钱买福寿膏呢,瞧见胡同里出现个推着自行车的小少爷,登时心里乐开了花。
买卖来了这是。
“车不错啊,刚买的?”查三儿拨棱了一把车铃,听到那清脆的响声,斜勾起嘴角,“借我们哥几个骑一圈,怎么样?”
付闻歌知道今天是遇上无赖了,可不甘被勒索。这三个人均面带烟容,想来未必能有多大的力气,他以一敌三并非没有胜算。
这样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伸向车把下方,在查三儿又一次去拨弄车铃时猛攥车闸,登时挤出对方一声撕破喉咙的惨叫。后面那个见查三儿吃亏,立刻上手去揪付闻歌的肩膀,却没想到眨眼间天旋地转,当头被撂倒在地。
车前头那个瞧见了,懒散的表情立时绷紧,“唰”的自后腰抽出把刀来冲付闻歌比划。付闻歌看他拿着刀哆哆嗦嗦的熊样,忍住白眼,握紧拳头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我操你姥姥!”
伴随着不堪入耳的骂声,白晃晃的刀刃直冲付闻歌胸前刺来。付闻歌一抬车把,车前轱辘往上一顶,正撞上对方腿间要命的地方。疼得那地痞狠狠嗷了一嗓子,转身捂着下头乱蹦。
然而就在付闻歌准备推着车离开时,眼前忽的扬起片沙尘。一下子双眼都被迷住,他本能地松手去揉眼睛。
查三儿手上疼得火烧火燎,心里更是气得冒火。又见这看似文弱的小少爷实则练过,知道硬打打不过,便使上那下作的招数,兜头往他脸上扬了把沙子。
目不视物,又疼得止不住地流泪,使付闻歌瞬间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三个地痞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一个压手一个压腿,查三儿则呲牙咧嘴忍着手疼在他兜里摸钱。
摸着摸着,查三儿的眼里露出几分下流之色,朝左右道:“爷们儿,今儿咱算抄上了,瞧瞧,这是个‘半爷儿’。”
说着,他用没被夹到的小指勾开付闻歌的后脖领子,将那枚细小的痣暴露于其他人的视线之下。付闻歌听了,更是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压制自己的人。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两个人虽然面带烟容,但按住手脚的力气还是有的。再加上又被查三儿的膝盖压在背上,饶是付闻歌有演武堂里练出来的本事,奈何无法施展。纵使他开始大声呼喊,胡同里的院门依旧扇扇紧闭。
查三儿把腰带解下来,捆住付闻歌的手,又打身上扯了块布堵上他的嘴。地痞们一边一个把付闻歌从地上拖起来,查三儿拍拍土,弯腰扶起歪倒在地的自行车。
仨人正要走,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吼——
“给老子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