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华阳府的郭嬷嬷亲自送来一箱银子,足足有两百两。
林秋曼笑着打趣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看来我这难受得还挺值。”
郭嬷嬷道:“近些日我家主子忙得很,印染和纺织同时开堂讲学,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小娘子,还请小娘子莫要见怪。”
林秋曼:“嬷嬷言重了,大长公主是干正事的人,她有这份心,我已然感激,岂有见怪之理。”
郭嬷嬷:“小娘子理解就好。”顿了顿,“也多亏小娘子把主子给拉了出来,看到她意气风发,老奴打心眼儿里高兴。”
“那是大长公主有主见,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她上了心,便是女郎们的福。”
“小娘子谦虚了。”
眼见天色渐晚,郭嬷嬷没逗留多久便离去了。
周氏不敢收桌上的银子,只觉得烫手。
林秋曼拿起一锭掂了掂,歪着头说道:“阿娘收了吧,日后再慢慢还,大长公主的人情不能推。”
周氏叹道:“你结交的这些朋友倒都是知心人。”
林秋曼笑,“能与我走到一起的,定然都是一条道儿上的同好。”
周氏:“我儿有出息,张妈妈说卫娘子亲自送来一吊钱,说她能立足了,可见你当初在公堂上为她辩理是值得的。”
林秋曼正色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郎像卫娘子那样立足于世。”
“你看现在的华阳馆,只要是能说服家人出来学艺的,皆是有主见的女郎。她们想挣钱养家,想靠自己的双手撑起生活,这就已经是在明白了,明白靠自己才更长久。”
周氏点头,“是这个道理,只是女郎抛头露面总是不易。”
“阿娘这是偏见,若说像我这样的官家娘子抛头露面才不容易,因为礼教规矩立在那里。但市井女郎们不一样,她们要求生活,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供养她们,如果嫁的郎君也不是太富裕,那她们就得分担养家的生计。只要条件允许,家里的男人开明,她们就会试着走出来找生机。”
“现在华阳馆给了她们这样的生机,来学艺的大多数娘子都是家里不富裕的,且华阳馆是正儿八经学艺的场所,家里头的男人也放心,何乐而不为?”
周氏看着她,目光有几分自豪。
林秋曼握住她的手,“我上公堂辩理,是为了把在婚姻中受困的女郎拉出来。就像受家暴折磨的卫娘子那样,只要我拉她一把,她就能靠自己挣前程。”
“不论三教九流,还是身份贵贱,只要来求我,不违背原则,我都愿意伸出援手。如果说我这里是拖她们出泥潭的希望,那华阳馆就是教她们立足的希望。只要她们自己愿意,往后就会有更多的女郎试着走出宅院,去寻找自己的那片天地。”
周氏:“你有这番心思,很了不得。”
林秋曼:“谁不想挺直脊梁骨过生活呢?自己有了挣钱的本事,家里的男人就会掂量掂量,若是过得不痛快,大不了和离单过,反正能糊口。”
周氏掩嘴笑,“这日子痛快,不看人脸色。”
林秋曼也笑,“待华阳馆学艺的那帮女郎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会有更多的女郎蠢蠢欲动。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女郎们的命就不会那么轻贱,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会更高。”
这是整个女性群体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如果说林秋曼是传播理念的人,那华阳就是第一个觉醒者,用她的身份和地位做最坚实的后盾,展开实操试验。
而来华阳馆学艺的首批女郎们则是觉醒的萌芽初期。
这颗积极向上的种子已经被林秋曼埋进了土里。
华阳精心浇灌,等着有朝一日它破土而出。
从最初只有两个女郎守护它发芽到成千上万的女郎去守护,她们将用自己柔弱的力量硬生生从父权社会里破开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将女性的地位提升到一个空前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