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谣低垂着眉眼,手中捏着一海棠金丝纹香囊,许久后方才低低道:“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那些毕竟事关你的名声,不可轻忽。”
沈慧抬眸,“你可有法子?”
沈谣依旧敛眉,“你只需令人在外说兰草是锦衣卫安插在国公府的细作,谣言不日便破。”
闻言,沈慧神色微微一变,瞧着沈谣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诚然,沈谣的方法很妙,锦衣卫乃皇帝的走狗,若是让朝中的大臣们得知锦衣卫在各家官邸内安插了探子,还不知掀起如何轩然大波。自然这样的流言,锦衣卫也不会让她流传出去。
而且涉及到锦衣卫的留言,百姓们便是再好奇也不敢私下里乱传,被锦衣卫们听到了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沈慧犹豫了下,开口道:“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察觉到姐姐态度的转变,沈谣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眸子,修长的羽睫,遮盖了眼睛,看不出丝毫情绪。
“白芷并不是武清妍的心腹。”
言下之意,今日要害沈谣的人并不是武清妍。
沈慧觉着可能是白芷临死前曾对沈谣吐露过真相,遂继续问道:“究竟如何?”
“若是我没猜错,今日应是都御史家与武安侯家的相看宴,都御史陈夫人看中了武清妍,不过经此一事,怕是两家的亲事也黄了。”她将今日之事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又思及沈涵今日所言,脑子里仍旧乱糟糟,但她十分清楚要害她的人不是武清妍。
沈慧想了想,觉得沈谣说得有些道理,遂开口道:“既然武安侯夫人说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咱们等着便是。”
“恩。”沈谣依旧神情淡淡。
沈慧将她神色尽收眼底,脸色有些不好,原本她已主动示好,若是个有心眼的此刻就该顺坡下驴,做出姐妹情深状。偏偏沈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丝毫不会看人脸色,一向骄矜的沈慧,便忍不住冷言冷语道:“沈谣,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沈谣捏着香囊的指尖微微泛白,却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武安侯府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回魏国公府,国公夫人早早便侯在门口,待姐妹二人下了马车,急忙上前一把拉过沈慧,将她一番打量,确认她无事之后,方才看向她身后的沈谣。
沈谣对这样的境遇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淡淡道:“我没事。”
回到国公府沈慧便将兰草是锦衣卫暗探的消息命人传了出去。此后的几日也果然如沈谣猜测的那般,关于沈慧的谣言便再未传出。
沈翀得信儿后也匆匆回了国公府,回府后径直去了沈谣的院子。说起来自沈谣回府,他还是头次主动来找她。
沈谣的院子名为紫藤院,顾名思义这院子里遍植紫藤,尤其是南院一条长长的紫藤花廊,古青色的紫藤树虬盘在精致的木花架上,花坛里种植了龙柏、女贞等各色长青植物,长廊下铺着各色椭圆形的鹅卵石,细密有致地铺成各种花卉、虫鱼的形状。
待到花开时日,深深浅浅的紫,蓊郁葳蕤,紫云垂地,香气袭人。
见到沈翀,紫藤院的下人皆是一脸怪异,沈翀原以为是紫藤院鲜少来客,是以他们会因自己的到访而诧异。直到青竹将他引至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他依旧有些怔怔,“阿谣在哪里?”
青竹抬手指了指上面,沈翀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五丈高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遒劲的枝干上坐着一身着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的少女,桃粉色绣白莲花软缎丝履在罗裙下若隐若现。
眉目精致的小小少女紧闭双眼,密密长睫垂下,在苍白面色映衬下愈发浓黑。少女白嫩的小手环抱枝干,脸颊贴在青白枝干上,如此亲昵的姿势,仿佛是躺在母亲的臂弯,娴静。
然而沈翀却被这一幕惊到,弱弱小小的妹妹是如何爬上这高大的枝干,缘何这满院子的下人竟没有一个制止的。
他想出声叫她,又恐她真是睡着了,被他这一惊,说不得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青竹见沈翀脸色十分不好,便对他福了福身子,指了指树干后面蹲着的几个婆子,又指了指远处的小径。
沈翀会意,知她有话对自己说,又看了一眼守在梧桐树旁的丫鬟婆子,这次举步朝着远处的小径走去。
“她经常这样?”离得远了,沈翀方才开口问道。
青竹咬了咬唇,斟酌道:“自七岁后,姑娘遇到不开心的事总是会爬树,初时奴婢们也吃惊不小,后来姑娘慢慢长大,便甚少爬树。”
沈翀疑惑道:“七岁?”
“姑娘她……”青竹的声音有些哽咽,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您知道姑娘的身子弱,大夫们都说养不活的,是老太君心有不忍这才将六姑娘接到青州祖宅,由杏林世家的家主孙神医诊治,后来姑娘数次濒死,老太君便将姑娘彻底交给孙神医带回药王谷亲自调养,孙神医对姑娘悉心照料,养至七岁身子便渐渐好转了,除了偶尔有心痛之症,平日里与寻常人无异。只是……”
第8章旧时殇
“孙神医察觉姑娘博闻强记且嗅觉易于常人是习医的好苗子,便在为姑娘治病的同时也会顺带传授姑娘医术。可是,孙神医并非只有姑娘这么一位弟子,那些半大的孩子们嫉妒孙神医对姑娘的格外照顾,便趁着神医外出治病时,将姑娘骗至后山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