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在门前等候。
这处专供皇子公主种痘的院落,今年又新刷过一遍红墙,门上的铜环上也系着鲜红的百蝶穿花的纱绢。
姜恒把这纱绢上到底有多少蝴蝶数了好几遍后,门才终于打开。
就见敏敏也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出来。
“额娘!你来接我了!”
姜恒把她接在怀里,捧着女儿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认真道:“额娘得跟你道歉,原早就说好了进来陪你一起,是额娘食言了。”
敏敏的腮被捧着,粉嘟嘟一团在姜恒掌心里,笑得无忧无虑:“额娘不是食言,皇玛姆和皇额娘都病了,更需要额娘。”
姜恒原本都向皇上太后请好假了,要陪女儿一起进来种痘隔离,能够贴身照顾。
太后准假准的痛快,还说要不是年纪大了进来还得添人伺候她,她老人家倒是也想进来亲眼看着孙女才放心。
谁料敏敏种痘前的九九重阳节,太后娘娘难得有兴致,跟着皇上和孙子孙女们一起去城外万岁山登高去了。
大约是吹了风,次日就发起烧来,太后娘娘在病榻上只道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而皇后则是原本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结果重阳佳节出来,大约又操心起来,也是过了节就再次头晕头痛的厉害,卧床起不来。
两宫接连病倒,皇上也跟着上火,嘴角起了泡,须得让御医诊治了开方喝药配药膏每日涂抹。
加上太医院早分出来要给四公主种痘的人手,那几日险些给太医院忙翻了。
既太后皇后都病下,姜恒就再不能进去陪女儿了,必得留在外头,真正代掌了一回六宫。姜恒只好临时改了计划,让儿时中过痘的秋雪,以及出过花的小陆子一起跟着敏敏进去。
小陆子正好还是掌勺的,进去专门负责饮食,这会子姜恒见女儿出来,依旧白白嫩嫩一只,没有瘦也没有憔悴,估计也少不了小陆子的功劳。
敏敏牵着额娘的手边走边问及太后和皇后的情形。
太后娘娘已经不再发热,皇后娘娘的头晕症候也大为减轻。
姜恒索性就带着她去给两宫请安。
太后却只是从窗子里见了见敏敏,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对她摆手:“好孩子,皇玛姆瞧见你了,你乖乖回去,过几日再来玩。”
原是太后还有几分咳嗽,唯恐传给刚种痘过的孙女。于是从窗户看过敏敏无恙,就催着母女两个走。
皇后的病候倒是不怕过人,听说四公主种痘顺利完好的出来,连忙命请。
敏敏进门请过安后,就趴在榻旁:“皇额娘,您好点了吗?”
皇后摩挲着她的面颊,笑道:“好多了。”
敏敏又问起皇额娘怎么忽然又不舒服,皇后就对她笑道:“皇额娘是叫那沉甸甸的朝冠压的病了。”
这话初听很文艺,但其实皇后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她这病初次发作,就是忽然一阵剧烈头疼晕了过去,醒来后也只觉走路头重脚轻。之后休养了一阵子,直到行走说话都如常,便以为大好了。
谁知重阳节着朝服朝冠带着妃嫔们往坤宁宫行常日祭祀后,就又发作了一回。
太医们的诊断,跟姜恒的猜测差不离,皇后娘娘应该是一种常年劳累过度,又坐姿不够健康导致的颈椎病。可能压迫了血管神经,说不得什么姿势,或是又是一阵劳累,就又诱发了起来。
而朝冠的重量绝对不可忽视,姜恒自己也有一顶,每回下头花盆底上头花盆朝冠的时候,姜恒都感谢当年在储秀宫实习期学习的走路技巧。
皇后此番又被迫卧床休息了十来日,正是烦闷的时候,见了敏敏就搂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又让贡眉将早给敏敏准备好的一套新衣裳和嵌着红晶石的头面拿出来:“你既来了,本宫就不叫人去永和宫送了,直接带回去罢。”摸了摸敏敏垂下来的发辫道:“咱们敏敏,经过这一遭就是大孩子了。”
皇上是下晌时候才得空过来探望女儿,还顺便就去上书房接了儿子一起回永和宫。
宫里不比圆明园地方大,养心殿里没法给六阿哥开辟一间小书房,皇上就直接在上书房院中另开了一间,让还不到年龄的六阿哥也去上书房,只不过是按照自己时辰上课。
皇上看过女儿果然无恙,又细问了许多话,这才放了两个孩子去后殿自行玩耍说话。
姜恒看着姐弟俩的背影,还跟皇上唏嘘道:“皇上您瞧,孩子们长大的多快啊,现在就有很多小秘密,只说给彼此了。”
皇上莞尔:“你有什么秘密,可以说给朕听。”
姜恒转头牵起一角衣裳准备福身:“臣妾没什么秘密要说,倒是谢恩还未谢。”她刚接了敏敏,就听前头苏培盛的小徒弟来报喜,皇上将肃毅伯府升为了肃毅侯府。
皇上伸手扶住,摇头道:“朕原意是要嘉奖于你的。牛痘之事造福实多,原想等敏敏种痘后给你……偏生皇后病了。”
姜恒听懂了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