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鹤眨了眨眼睛,稍微有点儿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好的。”
不能怪汤鹤反应迟钝,但他确实还没适应好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在此之前,他在班里一直是透明人的角色,现在却突然有人要主动跟他一起,汤鹤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盛绍昀坐在座位上,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睑微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讲台上略显局促的汤鹤,唇角不自觉地掀起一点儿。
真呆,盛绍昀在心里评价。
不过,他想,还蛮可爱的。
之后的整个活动,汤鹤一直都处于一种很迷茫的状态,莫名其妙地就选好了组员,又莫名其妙地选好了座位。
这次的座位是以小组为单位选的,汤鹤没搞懂规则,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乖乖干什么,等到下课后大家开始搬东西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了盛绍昀的正后方,成为了盛绍昀的后桌。
汤鹤的手里还抱着一摞书,心跳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频率跳动着,胸口闷闷的,好像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盛绍昀的身影,好像是飞蛾在义无反顾地扑向灼烧的火焰。
盛绍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三下五除二地搬完了东西,然后很随意地拎起挂在凳子旁边儿的书包。
这会儿已经下课了,搬完东西就可以走了,盛绍昀和几个朋友一起笑闹着走出了教室,全程都没有回头看汤鹤一眼,但汤鹤并不觉得难过。
汤鹤一直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用盛绍昀回头看他,只要能看到盛绍昀的背影,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其他同学也陆续搬完了东西,教室里很快就空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汤鹤站在教室,很安静地注视着盛绍昀的背影,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汤鹤特意起了个大早,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往常汤鹤也来得很早,因为他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盛绍昀,但今天还是不一样的,只要一想起自己要成为盛绍昀的后桌了,汤鹤便忍不住欢欣雀跃,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盛绍昀。
早上六点五十,盛绍昀踏着早读的预备铃准时进班,汤鹤鼓足了勇气,想要跟盛绍昀打个招呼:“早上——”
“盛哥!早啊!”一道活力满满的声音从汤鹤的身前响起,把汤鹤的声音遮掩得一干二净。
汤鹤倏然抬眼,看到路浩瀚正热情昂扬地朝着盛绍昀招手。
昨晚汤鹤太兴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除了盛绍昀之外的其他人,直到今天,汤鹤才发现,路浩瀚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与盛绍昀是同桌。
盛绍昀三步坐两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背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跟路浩瀚打招呼,说:“早啊。”
汤鹤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后,他又猛然收回了手。
盛绍昀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身后的汤鹤,转过身,敲了敲汤鹤的桌子,表情中带着几分惊喜:“呦,好巧啊,你怎么坐我后面来了?”
汤鹤抬眸看着盛绍昀含笑的眉眼,喉结轻轻滚动,说了句:“……好巧。”
这本是汤鹤期待了许久的场景,但此时此刻,汤鹤却突然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了,汤鹤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一大团满是海腥味的藻类堵住了口腔。
就算是坐在盛绍昀的后面又怎么样,汤鹤想,他和盛绍昀依旧只是最普通的普通同学,不会因为坐位而有任何改变。
人好像是一种无论怎么样都不知足的低等动物,之前蜷缩在教室后排的小角落的时候,汤鹤一直觉得,只要能看到盛绍昀能偶尔地回头看他一眼就好了,他从来没有肖想过更多的东西。
而现在,当他就坐在盛绍昀的身后的时候,汤鹤又觉得不知足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不满足于仅仅是看着盛绍昀的背影,他希望盛绍昀能回头看他,又希望盛绍昀把他当朋友,希望盛绍昀能给他很多很多的好。
汤鹤控制不了盛绍昀的想法,于是这种希望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或者说,一种在阴暗处疯狂生长的嫉妒。
汤鹤平等地羡慕盛绍昀身边儿的每一个人,而他最嫉妒的,则是坐在盛绍昀旁边儿的路浩瀚。
路浩瀚自称是盛绍昀的小弟,天天对着盛绍昀盛哥长盛哥短的,但汤鹤知道,盛绍昀其实是把路浩瀚当做朋友的,盛绍昀从来不搞大哥和小弟的那套,他对所有的朋友都是真心相待。
路浩瀚的成绩不好,于是盛绍昀便每天都会给他讲题,路浩瀚听不懂,盛绍昀会气得大骂他废物,但骂完之后又会换不同的方法给他讲,直到他听懂了为止。
从前汤鹤也知道俩人关系好,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过,现在的汤鹤就坐在盛绍昀的身后,就算是汤鹤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依然能感受到路浩瀚与盛绍昀之间的那种亲密。
很多个瞬间,汤鹤都很想直接过去把他们扯开,想不管不顾地把路浩瀚给赶走,想自己坐在盛绍昀的身边儿,但汤鹤最终没有那么做。
汤鹤知道,就算是自己这么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盛绍昀还是会把路浩瀚找回来,因为盛绍昀把路浩瀚当做了朋友,而没有把他汤鹤当做朋友,他这样做只能徒增盛绍昀对自己的嫌恶,就像是他曾经拿视频威胁盛绍昀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