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如同砧板鱼肉的惠善,其他二人都望着胤禩,呼吸声几近可闻。
事情至此已经很明显。
惠善奉太子之命跟着胤禩,自然是要防着他做一些出格的事,盐商是太子在江南的财库,不能有所闪失,所以当时他听到被阿林救下的两个灶户,居然还是扳倒盐商的人证,就有点慌了,不得不做出夜半上屋顶打探的事情来,不料这却是胤禩设下的局,专门等着请他入瓮的。
“隆科多,此事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隆科多眼观鼻,鼻观心,没料到胤禩突然发问,愣了一下,方道:“奴才以为,八爷不如上一封折子,如实陈奏情况,请万岁爷圣裁。”
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家父亲为何对这位八爷如此看好。
只是眼前还有一个难题,这个惠善,杀不得,放不得,而自己与阿林作为跟随胤禩的人,已经注定要被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胤禩点点头:“阿林,你先将他捆紧一点,待我上奏请示了皇上,再作决断吧。”
他并不是没想过将惠善灭口,但阿林与隆科多,都不是自己的心腹,一旦泄露出去,只会后患无穷,所以请示康熙,成了唯一的法子。
惠善明白,他是太子插在胤禩身边的暗桩,但若是他暴露出去,只怕第一个不放过自己的,就是太子。
如果胤禩这封折子一递,他才是真正没了活路。
眼见阿林朝他走来,惠善弯着腰,双手被绑在后面,却不停往地上磕头,很快将额头磕得通红一片,急得呜呜作响,却因为嘴被堵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阿林抬掌一个手刀往他后颈劈去,将他打晕。
他对惠善可不会手下留情,莫说两人原先就没什么交情,若是自己真的被他灌醉,怎么也逃脱不了一个怠职的罪名。
折子连夜就发出去了,胤禩摸不透康熙的心思,所以用了点小伎俩,他在奏折里,并没有提到太子,只说惠善先是冒充皇命,后来又说是受了盐商的贿赂,因他是御前侍卫,自己不好妄作处决,还请康熙圣裁。
这边等着康熙的回复,那边盐商还是要查的,恰好第二天,曹乐友又来约他,正好中了胤禩的下怀。
没见着与胤禩形影不离的隆科多他们,曹乐友奇道:“诶,应兄那两位护卫呢?”
胤禩笑道“与曹兄出来,还要什么护卫,我放他们半天假,让他们自己去找乐子了。”
曹乐友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一事想与应兄说,我订了这附近的一条画舫,上头还有歌女弹唱,我们边走边说吧。”
扬州青楼多,画舫更多。
说是画舫,有些不过一艘小船,在入夜时分,点上一两盏烛火,沿着小河缓行,隐隐绰绰传出歌女传唱之声,令人浮想联翩,这却是扬州的特色了。
曹乐友找的画舫自然是名副其实的画舫,精致却不流于奢华,一名手报琵琶的素衣少女正立于船头,后面跟着一名婢女,见两人上船,俱都福身行礼。
“曹大爷。”
曹乐友点点头,向胤禩介绍道:“这位是素素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一会应兄若有兴致,可让她来上一曲。”
胤禩随他入舫落座,瓜果糕点早已摆满一桌,两人并未急着说话,那少女手拨琴弦,盈盈唱了起来。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曹乐友微微皱眉。“这春江花月夜的,且唱些好听点的词吧。”
“是。”少女垂眸,调子一转,又唱道:“碧烟中,明月下,小艇垂纶初罢,春风满怀……”
这回唱的要轻快许多,又带着丝丝超然物外的悠远,胤禩笑道:“都说扬州小调冠绝天下,果真不假。”
“应兄过奖。”曹乐友举起一杯,赧然道:“我不善喝酒,只能略尽一杯了,还望应兄恕罪。”
“酌量就好。”胤禩道,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曲既罢,那歌女见两人有事要谈,便起身行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