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镜中忙低头哈腰地应道:“属下不敢,不过王妃这会儿怕是还在发火呢。”
李闻持轻哼了一声,沉声道:“你记住了,流云是陆子澹看上的女人,谁也不准有非分之想,你回去以后把这话带给双廷,还有王妃那里,也把我的意思带到,让她别做什么心胸狭窄的想法和事情。若流云有什么闪失,我会追究到底。从飞之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他日见了就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无论如何,他名义上总是子澹的人,我不能不顾子澹的面子。”
“属下明白。”刘镜中与陆子澹也很熟,那个温和少语的男子,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人能看懂笑容背后的真正心思。刘镜中并不知道陆子澹在李闻持心里有怎样的地位和作用,但是,只要他在梅园,李闻持在朝中就左右逢源,事事皆顺,相应的,任何有可能伤害陆子澹的言行举止一旦传到他耳朵里,李闻持很快就会让他们和源头一起消失。
陆子澹因为疾病缠身,一直没有娶妻,现在终于能有让他动心的女子,难怪李闻持即使怀疑流云的身份,也肯放她在王府而不加约束。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第三十六回
十六
风雷电不知从哪里临时找来几件男装让庄严换上,再在与病房相通的小偏厅里开了张床,说是她的床铺,方便她晚上照顾。庄严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大大方方地住了进去,还直夸他们细心。风雷电三人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三人盯着她看了半天,相互交换了个不自然的眼神,一句话不说,躲得远远的。
晚上他们三人住到外面的客房,庄严就坐在陆子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乏了便靠在床边打一会儿盹。也不知到了几更天,隐约感觉床上的人动了动,她马上惊醒,揉了眼睛正好看见陆子澹的墨玉般的眼睛。明明脸色那么苍白,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
“醒来了。”庄严笑眼弯弯地望着他,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说着话,人已经走到桌前倒了水过来。庙里有王府派人送来的暖水壶,所以杯子里还冒着热气。陆子澹轻吟了一声,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
庄严忙把茶杯放在一边,伸手扶起他。把柔软的棉被和枕头全放在他身后,直到她觉得舒服了才罢手。然后端水到他唇边,小心地喂。
陆子澹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柔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也不去休息。”
“我就睡里面,不急。”庄严指了指偏厅,漫不经心地笑着回答。陆子澹闻言微微一愣,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自然全无异常,叹了口气,低头道:“可是大风他们安排你住进去的。”
庄严笑道:“是啊,这样方便照顾你。”眼神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流,一直流到陆子澹的心里。
“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你操劳,明儿就回去吧,这里有他们就行了。”瘦削的手握紧了棉被,脸上仍是淡定温和的笑。
“那可不行。”庄严把茶杯放回桌,又倚着床榻支起脑袋,唇边笑容微荡。“我身体早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弱的。再说,已经答应了王爷要好好照顾你,怎可半途而废。风大哥他们终究是男子,难保有些地方不够细心。我虽然手脚笨了些,总是女子,想得要周全。你总不愿王爷另派个不熟悉的人在一旁看着吧,那多别扭。”
陆子澹那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恼道:“连王爷也参与了。”
庄严不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陆子澹叹息一声,慢慢闭上眼睛,沉声道:“我累了,流云你去睡吧。”
陆子澹醒来时发现自己紧握着一双莹白的手,眼睛渐渐往下,看见手的主人如画的容颜。那睫毛颤巍巍地动了动,轻巧的鼻翼吸了吸,小脑袋在原地蹭了蹭,眼皮终于打开。于是,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波横,那一汪秋水朝自己一弯,心就遗失了。
不动声色地送了手,神色自如地朝她笑笑,问道:“不是让你休息的吗,什么时候又过来的。”
庄严捂嘴打了个哈欠,顺手将被子掖了掖,回道:“本来回去睡了,刚躺下就听到你叫我,于是又起来看你有什么吩咐,没想到你根本没醒。怕是做梦了吧,可心里头怎么也不踏实,干脆就披了毯子在一旁看着,好随时照应。”
陆子澹看着她仍是恍然无知的俏脸,心中苦笑。
不一会儿风雷电三人进屋,陆子澹让庄严出去洗漱,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风雷电脸色很不寻常,眼神游离飘忽,几乎不敢与她对视。等到早饭后李闻持过来,陆子澹又寻了个接口把她打发了出去。
才走了几布,庄严觉得脚上有点不舒服,低头一看,天青色的布鞋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边,白色的袜里依稀可见。于是折身回头,准备换双鞋。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李闻持的声音,“不错,就是我安排的,她不是也没反对吗?”
庄严微微一怔,想起昨晚陆子澹说过的“王爷参与之类的话。”脑子里有些乱,伸出推门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流云对这些礼仪一概不知,哪知你的深意。若被人知道了,对她名誉有损,还是今儿就让她回府吧。”低低的是陆子澹的声音,还是温和平静的语气,却有着种不容置否的坚持。
“子澹,我是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对流云动了心思,那就收了她。虽然她身份不明,但既然是你喜欢上的女子,我就绝不会有异意。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这不像你的作风。”李闻持的声音有点大,话里的内容也让庄严脑中一片混沌。
“流云她——”陆子澹的声音低了些,庄严在外面几乎听不见。
“你知道我的身体,照这样下去,还不知能活多久,我不想害了她一生。再说,三弟的心思,我又怎么能?”陆子澹的话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庄严的心中一悸,有些担心地想进屋,可一想到方才两人的对话,又停住了脚步。
她活了十九年,当然知道所谓男女之事,以前在邢城也有不少好事者来庄府提亲,但彼时不同今日,那时她是庄家堂堂小候爷,是邢城众多未婚女子心中最佳丈夫人选,她从另一种角度冷眼旁观,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只是一片茫然。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又如何分得清楚。
分不清到底是惊还是喜,是恼还是怪,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上发烫,脑子里却一塌胡涂。恍惚间听到有脚步声渐至,庄严猛然醒转,折身躲到廊后,果然见大风匆匆走来,神情似是焦虑。
大风进屋没多久,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李闻持一脸阴沉地从屋里出来,神色十分严肃,那眼神阴霾如鹰隼,周遭的空气也受他影响变得冰冷而肃穆,使得一旁偷看的庄严十分不安。
好在李闻持似有所思,大步朝院外走出,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见着李闻持的影子渐渐消失,庄严这才拍着胸口从廊后探出头来,微微松了口气。一转身,顿时愣住,雷电两位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她面前,表情复杂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