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愤愤了一阵儿,也察觉出不对劲。她乖觉地住了嘴,垂眸敛目跟在辛虞身后,待回到西配殿,才小心觑着辛虞的神色试探地询问:“小主可要喝茶?”
辛虞不语。半晌,见金铃脸上不安之色愈浓,她才淡淡开口:“秋茜说的合宫都知道我是个扫把星,还有容贵嫔弃了我,是怎么回事儿?”
金铃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忙笑着安慰:“小主莫听她胡言,这样尊卑不分的奴才口中能有什么好话?小主千万别往心里去,反而气坏了身……”话未毕,辛虞凉凉的视线扫来,看得她头皮一紧,剩下半截全吞回了肚里。
“说实话,别敷衍本小主。”辛虞面无表情。
辛虞很少自称本小主,尤其是在贴身的奴才面前。一听这话,金铃便知想糊弄过去几乎没了可能,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然后一五一十把近日有关辛虞的流言都说了,当然措辞相对委婉。
说完,她以头触地,“奴婢怕小主知道心中难过,所以自作主张瞒了下来,请小主责罚。”
“那容贵嫔不叫我过去问安,还有膳食口味变差,也都是因为这个?”
“容贵嫔娘娘的想法奴婢不敢私自揣测,但膳食这事,奴婢听说小主最近的膳食都是马公公的徒弟做的。但也只是听说,并不知真伪。”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辛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大,不太会注意细节也懒得动脑,但不代表她没脑子。如今仔细一想,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都有了解释。比如再次要书时小凌子的为难,比如做毽子那次金铃从小厨房回来时的坏脸色,再比如,容贵嫔叫人委婉地劝她尽量少出门……
辛虞深吸口气,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蠢货!”
金铃吓得浑身一抖,忙伏身于地使劲儿磕头,“奴婢再不敢自作主张,小主恕罪。”
殊不知辛虞这突然冒起的火倒有一半是冲着自己来的,尤其是那句蠢货,骂的就是她自己。
明知道所处的这个后宫,是全世界水最深的后宅。可她提心吊胆了些日子,竟渐渐觉得没想象中那般刀光剑影而放松了警惕。就连被小贵子陷害差点担了谋害皇嗣的罪名,也因着猜出这个局的最终目标是皇后,只加大了对身边宫女太监的堤防。她就这样自欺欺人,窝在这一方小天地糊涂度日,周遭的一切变化居然一点都没上心,浑然不知自己的危险处境。
就连那点子堤防,现在看来也像个笑话。金铃和小凌子什么都知道,她这个主子却始终被蒙在鼓里,成了聋子瞎子。若他们是第二个第三个小贵子……辛虞打从骨头缝里冒出寒意。
她再这样下去,恐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此次的流言,可谓字字诛心。万一长平帝是个信这些的,只要自此冷落她,她便不必期待什么未来了。
皇后是治宫严谨,不会出现什么克扣她份例或是拿馊了的饭食给她吃的事情。但就和最近饭菜口味变差一样,那些拜高踩低的总有方法怠慢你,让你过得不痛快还求告无门。更别提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先帝可就有个妃嫔,被指命格冲撞了当时怀有八皇子的燕淑妃腹中龙嗣,以祈福的名义去了皇寺带发修行,再也没能回来。
辛虞不敢再想,强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怕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自己身边的隐患。只有金铃和小凌子真处处以她为先了,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
想通这些也只是转瞬,辛虞淡声让金铃不必磕了,吩咐:“去把小凌子叫进来。”
金铃不敢怠慢,应声去外面叫了小凌子,一回来,扑通又跪在了地上,恭敬而卑微地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小凌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不傻,一见金铃额头渗血的包便心头一紧,一句不多打听肃容跟了进来。金铃一跪下,他二话不说也跪在了辛虞面前。
辛虞开门见山,“外面的流言,你也知道?”
原来是为这是,小凌子忙叩首,答:“是。”
辛虞一拍桌面,“你们好大的胆子,如此重要的事情也敢隐瞒不报!若不是今日秋茜在本小主面前漏了口风,你们还打算一直糊弄本小主不成?这西配殿,到底谁才是主子?”
小凌子是内侍,干的又不是贴身伺候的活计,只要说一句知道后便告诉了金铃并不清楚金铃是否禀报就可以推卸责任。但他很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只一味磕头请罪。
辛虞来自阶级观念相对不强的现代,对待这些宫女太监并无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可此刻,她不得不在他们同自己之间筑起那道不可逾越的高墙,然后加固,“你们可知道,因为你们的隐瞒,本小主现在有多被动?如果本小主为了巴结讨好容贵嫔娘娘每天往主殿那边凑,容贵嫔娘娘会怎么想?而这时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岂不都成了本小主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