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逢冬呼吸已极为微弱,有时候长长地出一口气,迟迟无法回吸,有时相反。
在薛放杨仪他们赶到之时,那看护的大夫几次以为他已经无救了。
杨仪连脉都不用诊,一眼便看出他脸上已经泛出了死气。
被刀刺中左肾导致康二公子出血太多,能撑这么些日子已经是极限。
她叫大夫扶着康逢冬坐起,低头从花布袋里掏出自己的针囊。
取了一支银针,杨仪有些犹豫。
薛放道:“怎么不动手?”
杨仪迟疑,终于又从袋子里翻出一颗朱红色丹药塞进康逢冬口中,这才复在康逢冬的人中上针入。
顷刻,康公子的眼皮动了动,仿佛将要苏醒。
杨仪俯身:“二公子,可能听到我说话?”
唤了两遍,康逢冬睁开眼睛:“你……”
“我是巡检司的大夫,二公子你的伤势太重,请恕我无能为力。”
康逢冬半垂下眼皮:“无……无妨。”声音却极为地低微,不凑近了几乎听不见。
杨仪道:“府内那夜发生的事情,尚有许多疑点,周旅帅急欲查明真相。我如今有一法子,可以让公子有片刻的清醒,但施针之后,公子恐怕就……所以要先问公子的意思,若康公子愿意,我便即刻为公子施针。”
身后周高南以为她已经做完了,还惊讶如此简单,听了这句才知道她还未动手。
可如今康逢冬这样子,人人都知道活不了,何必跟他再说这些呢。
周高南一急:“杨……”正要上前,却被薛放拉住。
康逢冬久久无声。
他如死灰的脸上也毫无反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周高南着急地看看薛放,假如康逢冬就这么死了,那连最后的机会可都没有了。
可薛放仍是向着他摇了摇头,竟是叫他不要上前打扰。
“二公子,我知道姨娘在府内必定受了许多委屈,”杨仪轻声说着,想起周高南说过姨娘跟姑娘还要夜晚挑灯做女工,堂堂县衙没有厨娘还要姨娘下厨,这是把姨娘当作奴仆来使唤,“连同二公子跟小姐也是同样,一切的发生必有缘故,难道在这时候……二公子都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么?”
就在杨仪说完这些后,康逢冬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然后他气若游丝地道:“你、你施针吧……”
薛放微微吁了口气。
周高南看看杨仪又看看薛放,肩头一沉:“真是吓死我也。”
杨仪叫大夫把康逢冬扶住了,重新抽针,在康逢冬的头顶神聪四穴、前后左右四处缓缓针入。
她低声道:“针灸四神聪,可叫脑中暂得清醒。康公子你会慢慢想起发生过的事。”
又取了一枚银针,却在康逢冬两眉之间的印堂穴:“如此,可以凝聚精气元神。”
第三个穴道,却正是头顶的百会穴。
那大夫小声说:“百会穴直通头脑,此穴道乃是诸阳之会,百脉之宗。”
“正是,”杨仪缓缓地将针刺入,“百会穴是头上阳经交汇之处,针灸此处,可以开窍醒脑,最快之间补益阳气。”
大夫欲言又止,针灸他自然不陌生,但是杨仪所刺的这几处穴道,都是人头上的要紧大脉,对于针灸的深度要十分谨慎的把握。
可他发现杨仪的针,入的比寻常的手法要深!怪不得事先提醒康逢冬。
就在杨仪停手之后,康逢冬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本来垂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