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莲花佝偻瘦小的身躯,墨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竟有一般年轻人难以匹敌的旺盛精力和火爆脾气。
“造孽啊,”墨善无奈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回头跌坐到外间的床上,吸了一口墨泰提给她的烟,疲惫不堪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我的电话你才来的吗?”
“她昨天就打电话来催了。”墨泰向周莲花出去的方向努努嘴,也回屋坐下来,无奈地说:“我也担心老爸他会摔成怎么样。本来我想打电话问下你的,可后来又接到了村里朋友的电话,骂了我一通,我就赶回来了。一定又是她到处找人,说我们都不在家。唉,不管别人了吧,谁叫我们有这样的老妈呢。”
墨善含泪说:“昨天如果不是老爸他摔了一跤,把她吓到了,她也不会到处找人给你打电话的。都怪我,不该相信她的话,就走一个下午的时间,把爸摔成这样。”
“唉,这怪什么呢?要怪也只怪我们的命不好,摊上这么个老妈子……又出去找人吵架了吧,我去看看。”
“不用,”墨善制止道:“随便她吧,说多了,谁信?”
墨泰只得点头,无话找话:“爸这阶段的情况怎么样?看他的气色,好像还不错。”
“如果不是昨天流了那么多血,还要好看些。就是精神烦躁,情绪不稳,躺不住。一下要坐,一下要走,一下要躺的,够折腾人。呶,他又要起身了,你去按住他,守着他,让我去楼上躺一下,腰板实在吃不消。”
墨泰回头一看,墨贤果然双手抓住竹竿,悉悉索索地拨弄出声响来,欲引起旁人的注意,扶他起身下床。
墨泰过去一把就甩开了他的双手,把他往床里一推,猛喝了一声:“躺好睡觉”。
墨贤像是受到了惊吓,惊恐地看着墨泰,随后又委婉一笑,说:“墨泰啊,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地里不忙吗?”
“嗯,”墨泰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父亲的头脑还能这么清晰的问出这些话来,不由就心里一暖,在他床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跟他说:“上几天我回去,就是为了把地里的事给忙完了,好一门心思的回来陪你…”墨泰说着说着,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热度,自嘲地想到:自己说的怎么连自己都不信呢?
路过房间门口的墨善,难得地听到他们父子这般心平气和的谈话,放心的上楼睡觉去了。
一觉睡到午饭时间,下楼不见了墨泰,墨贤躺那里平稳的呼吸着。周莲花也已经回来,但她抱着电饭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明摆着是不跟墨善同一个厨房开饭了。
墨善暗自冷笑着,顾自拿高压锅来煮了稀粥。在滚烫的米粥里打了一个鸭蛋,打开白糖罐子,愣了愣,又盖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加了少许蜂蜜,准备给墨贤做午饭。自己是没有胃口吃什么的了。
墨贤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墨善刚把粥端来,他就醒了,并微笑着看着墨善,眼里满是慈爱。
墨善先把鸭蛋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棉被卷成一团,给墨贤作了靠垫,让墨贤坐着舒服些,再端起鸭蛋粥,一瓢吹一口气,确认不那么烫嘴后才喂着他喝。
有多久没喝过这样的蛋粥了?墨贤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墨善记得墨贤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喝蜂蜜蛋粥。
瓢羹太小,一瓢一口的,墨贤似乎喝得不过瘾,便伸手一把抓着碗去,预要大口喝粥。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手劲,一个把握不住,碗还没到嘴边,就把稀粥全倒了下去。当然,他只喝到一小半,大半碗的稀粥,连汤带水,全倒到自己的脖子上,沿着胸口往下流……
墨贤舔着舌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难为情地冲墨善一笑,抽缩着嘴角说:“纸、纸……”
墨善跌坐下来,拨了墨泰的电话。墨泰很快就跑回来,说自己去了村里的小菜馆吃了午饭来,顺便买了点菜回来放着。看到墨贤胸前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大片,瞬间眉头紧蹙,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有默然地站着。
墨善坐等片刻,不见墨泰动手,也只能自己起身动手了。她叫墨泰帮着扶住墨贤,她去端来热水,给墨贤脱衣、擦洗,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床单……
等重新把墨贤放回床上躺好,墨泰拍着脑门直跺脚,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嚷嚷:“天哪,我锅里还炖着肉呢……”
墨善也跟了过去,只见墨泰家的厨房黑烟滚滚,猪肉烧焦成灰后,恶臭刺鼻。
墨善没看到墨泰的人影,大惊失色,忙捂住鼻子冲进去关了煤气罐,打开窗户,才看到墨泰在厨房的另一头挥舞着湿毛巾,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咋整…咋整…”
“先等烟雾消了再说,”墨善把墨泰拉出厨房,说:“还好,只是烧没了一个蒸锅。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要记得别这么毛毛躁躁地冲进去。你要想清楚、看清楚状况,确定能进人的才进去。进去第一件事就要关煤气,打开门窗通风要紧。”
“一下子打开的话,前面客厅就遭殃了,全白都会变成全黑。”墨泰咳了两声,说:“厨房全是黑黑的灰尘,天花板都是。”
“呵呵,都是你的猪肉粉,”墨善说:“你下午可有事做了,够你洗一下午的。这种事情总不要我来帮了吧?”
“哦,不用,不用,”墨泰讪讪地说:“那我下午就不过去了,你看着老爸好了。”
墨善只得折回来,红着刺痛的眼睛,坐在墨贤的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墨贤,思绪杂乱,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