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见欣再也忍不住了,趁着她开水龙头洗碗之前把左手伸到她面前道:“妈,他跟我求婚了。”
邱宝宝淡淡地看了那枚戒指一眼,拨开她的手洗碗了。
张见欣握了握拳头,梗着脖子道:“我答应了!”
邱宝宝嗤笑了一声、暼了她手上的戒指一眼,言下之意就是:戒指都带上了,你当然是同意了!
张见欣的脸涨红了、自己也知道说了一句蠢话,于是胸口那种淤塞的感觉更甚、快要到喷薄而出的地步了。“你把户口本给我,”她竭力维持心平气和的口吻道:“我要跟他去登记领证。”
“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已经登记了吗?”邱宝宝凉飕飕地问她。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可是张见欣还是感到胸口吃了一记闷拳,顺了口气才撅嘴道:“还没。”
邱宝宝不出意料地冷笑了两声。
张见欣拧着眉头看着老妈冷冰冰的脸色,觉得满肚子的不爽和憋屈。
邱宝宝当她是空气一般,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洗碗。
“妈,”张见欣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打算好好跟她讲道理、尽量争取和平解决。“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决不是一时冲动才想要结婚的。”见老妈没反应,她接着道:“我上次也跟你说过他的基本情况,他不是那种没本事的男人、在经济方面也绝对不会有生活压力。”父母怕女儿嫁出门之后会吃苦的心情她很理解,所以她觉得有必要把江悦的实力和经济条件先声明一下。
邱宝宝听到这儿再度冷笑了一声,终于停下手扭头看着张见欣问:“见欣,妈妈自始至终都没跟你提过钱不钱什么的吧?从小到大,我和你爸爸也没有这么教育过你和你妹妹。”
“……!”张见欣哑口无言。
邱宝宝皱着眉、微侧着头看着张见欣问:“你觉得有钱可以弥补一切吗?有钱可以让他看得见吗?万一碰到什么事的时候他能保护你吗?”
“……!”
见她傻愣愣的样子,邱宝宝抬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道:“妈妈不是跟你空口说白话的。我和你爸爸当年在厂里做的时候,我们车间里就有一个女的是嫁给盲人的。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车间里的每个人、厂里也有不少人都是知道的。生活条件苦不苦的我们不说……”她摇了摇头,但表情却很明白无误地在说那个女的日子过得很苦。“我只告诉你一件事!”
张见欣看了看老妈竖起的食指,心里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肯定是个很糟糕的反面示例。果然!
“你也应该记得那个时候妈妈经常要上中班,晚上要到十一点、十一点半才能下班。”邱宝宝道:“这么晚出来公交车早就没了、我们这些女的胆子又小,所以要么是几个人一起走、要么都是老公来接的。”
张见欣的确记得这些事,便轻轻点了点头。她记得那时候老爸总是把她和妹妹安顿好之后就骑车出去接老妈。暑假的时候、老爸也会带上她或者妹妹一起去接,然后在家门口的夜排挡上打包一大盆冷面回家当夜宵吃。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更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见到张见欣若有所思的样子,邱宝宝的表情柔和了点,叹了一声接着道:“可是那个女的住得远、没什么人和她同路,而她老公自己每天到福利工厂上下班都还要人接送咧、根本不可能来接她,所以她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骑一个钟头的车回去。”说到这儿,她的嗓音变得低沉了。“后来是出事了呀!有一天晚上她被几个男人抢光了身上的东西,还被人……”她的语音嘎然而止、狠狠皱了下眉才接着道:“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差点连命都丢了,可是到家之后她老公根本就不知道、反而还骂她怎么这么晚回来。那个年代这种事你叫她怎么有脸开口说?就算说了又能有什么用?”说着,她的眼眶红了、叹息道:“她每天上班的时候魂不守舍的,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脸色蜡黄蜡黄的,没几天就瘦得像个鬼一样了……唉!”
张见欣听得出老妈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很难过,所以没敢出声。
邱宝宝摇摇头道:“后来没多久她就查出来肚子里有了,结果当天晚上就从我们厂里的塔吊上跳下来摔死了。”她不堪回首地闭了闭眼睛才接着道:“结果这些事还是在她的遗书里写的,否则根本就没人知道!我想她之所以写下来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而这张遗书她还不得不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写的是盲文、专门给她老公看的。你说说看,一个死都要死了的人临死前还要考虑这么多事、还要一笔一画地写两遍遗书……唉!”她的这段话又是以一声更加一言难尽的长叹结尾的。
张见欣怔怔地看着老妈有点灰败的脸色,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一种深深的自责……她想,或许老妈的确是在内疚吧,为自己没能帮上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点忙?她很清楚老妈虽然是张冷面孔,但骨子里却很要强、有股好打抱不平的英雄主义。听着、看着,她也跟着难过起来,同时还沮丧地认识到今天自己的努力恐怕很难有成功的可能。
邱宝宝一边麻利地洗碗、一边兀自沉浸在那段悲伤的往事之中,过了一会儿才道:“见欣,妈妈再跟你说一句,你给我仔细听好。”说着,她暼了女儿一眼、低而缓地道:“身体有残疾的人心也会不健全的。这不是妈妈对残疾人有什么偏见,再说这句话也不是我发明的,而是许多过来人总结下来的经验。你别看现在跟他爱得死去活来,真到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矛盾才会真的冒出来。就像你爸爸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他什么都依我的、可是一结婚他就变脸了,搞这个搞那个的、把家里弄得现在这个地步!”
张见欣鼻尖对着鞋尖,一副负隅顽抗的德性。虽然老妈的话、特别是后半句说得颇有道理,但是她就是听得觉得扎耳。她相信江悦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离不开她!
邱宝宝一看张见欣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对她来说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不悦地问:“等到结婚之后有矛盾了,到底是你让他还是他让你呀?他眼睛看不见,你好意思要他来让你吗?”
张见欣的鼻孔翕张了一下、没敢哼出声,隔着眼睫毛看了看老妈哼哼唧唧道:“他本来就很让着我的。再说了,夫妻就要互相忍让才能长久下去呀!”
邱宝宝的鼻子要被气歪了,悻悻嗤笑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嘛!互相忍让?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好了。他要是打破一个碗你不说他、可是到打破第十个碗的时候你还忍得住吗?”
张见欣不以为然地皱着眉、嘴巴撅得更高了。她认识江悦这么久了、就见他发脾气的时候故意砸过几回东西,别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什么可能、也没必要去碰家里那些易碎危险物品。
邱宝宝气得不行,要不是手上油腻腻的、真想伸手去戳张见欣的鱼木脑袋。“我再问你,要是你是我,你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根本没办法保护她的男人吗?”
这种类型的问题张见欣倒是有准备的……江悦也曾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于是她对答如流道:“照你这样说的话那些单身的女人都不要活啦?再说你不是一天到晚说女人要当自强的吗?所以女人应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靠什么男人呀?”
“……!”邱宝宝没想到她说得这么振振有词的,被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