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往前开,谈梦西扶住手套箱,拔高声音:“游叙,你不止这些天,你起码大半年,甚至一年没有对我大笑过!”
指责者和被指责者调换地位,游叙刚才还想唤起谈梦西一点愧疚,却先唤起自己的反思。
大笑,确实少有,上次是什么时候……
他们会因为网上的段子发笑,因为不好的新闻沮丧,会熬夜讨论电影内容,但很少讨论过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有发自内心的情绪。
碎片式的没有意义的信息占满大脑,白开水一样简单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新鲜事可谈,自然没有那么多让人情绪激动的因素。
毛毛雨,阴沉的天,天气和反思都有关系,车内陷入一种可怕的冷。
两个人不再争吵,望向灰蒙蒙的前方,前方没有风景,也不能多给对方一个眼神。这样坐着,视对方如空气。
天黑透时,不能再往前开了。
游叙长了心眼,下车先踩踩地,确认不会陷,才把车摆好。
重复昨天,搭帐篷,摆桌椅。两人隔着帐篷,谈梦西捶好一颗地钉,游叙在另一边捶。
搭好帐篷,洗漱完,两个“空气”背对背躺下。
又能怎么样,荒郊野岭,一个帐篷一辆车两个人,还得躺一起睡。
山里安静得让人睡不着,空间狭小,帐篷和防水睡袋摩擦的声音无限放大,随便挪一点胳膊,窸窸窣窣地响,只能木头似的僵住。
呼吸都显得那么刻意,怎么呼怎么吸,也装不出睡着的频率。
谈梦西还是背对游叙,“年轻的时候,做的梦也比现在大胆。现在说环游世界,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因为知道在开玩笑。”
像等了很久,游叙立马扭过头,盯住谈梦西的后脑勺。
谈梦西说:“早时候,我们有过一个目的地,还认真做了功课。”
听见功课二字,游叙的心里已经显出答案。
这“早时候”太早了。
早到谈梦西和他刚认识。
谈梦西把它说了出来:“南极。”
尽管已经知道,“南极”一进入游叙的耳朵,化成温水,当头泼下来,泼得他措不及防。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口热热的,余温在里头反复激荡。
当生活变得有规律,尤其在他们度过难关,过上期待已久的大众眼里的正常生活,买房买车还贷款,时间正被什么东西加速,压缩,抹去,细节完全记不清楚。
南极,十二年前,两个莽撞的年轻人,荒唐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