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抬起了头。
“这是诅咒?”他问。
“不,是预言哦。”
少女托腮说罢,蓝眸一滞,银亮的发丝在少年眼前一闪而过,转瞬便已尖叫着向漩涡坠去,眼看着就要被汹涌的诅咒淹没:原本停在两人脚下的咒灵突然溃散消失了!
夏油杰立刻伸手要去拉她,召出的咒灵却一个接一个溃散,不断下坠,激起浪花,无数扭曲的黑手哀嚎着自浪花中伸出,先一步把他拉进了漩涡!
“杀了他!”诅咒们你拥我挤,或哭或笑的丑陋形体泥一般涌来,蒙住他双眼,封住他口鼻,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冰冷又黏腻的湿滑触感令人作呕地一波波蛹动,而后在痛苦到了极致的临界点爆发又收紧,“吃了他!”
夏油杰猛地惊醒。
他喘着粗气睁眼,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渗出,看到有活物般黑影在天花板上不断闪回,定睛看了好一会,才想起那是小时候在乡下老家见过的吊顶风扇,而他现在在横滨,一家地理位置格外偏远的旅馆。
——是梦吗。
少年抬手遮住视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梦里劈头盖脸而来的窒息和挤压感仿佛还在扼着他的喉咙。
他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有谁在他耳边吱吱喳喳说了许多话。
之后……有人遇险,他想救人,却反被诅咒先一步拽进了漩涡。
少年按了按额头起身,正准备去洗个脸缓一缓再睡,就尴尬地发现掀开的被褥手感不太对,上面湿了一小片,拽起来一抖还丁零当啷作响,一柄暗红色的三节棍滚了出来,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光点。
那光点发懵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揉着眼睛醒来,视线落到他睡裤,瞳孔震颤地噫了一声,一飞三……半米远:“原来夏油杰会尿床!”
夏油杰:“……”
他伸手一捞把她放桌上,边拆被套边问她:“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见他手向自己伸来,千寻大惊失色,小得快要看不见的双手赶苍蝇一样赶他:“别碰我!天哪夏油杰居然会尿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看见这种事!太可怕了……”
黑发散落肩头的少年闻言眉毛一跳,忍不住纠正:“那是梦丨遗。”
千寻没听清:“梦……遗?”
不懂吗?不怀好意的痞气浮上少年眉目,他视线一动,看似谦和实则欠揍地笑着对她解释:“就是身体健康的男性做梦会有的正常生理现象。小白,你不是说过吗?人类会做的梦大抵分三种,美梦,噩梦,还有数量最多的春——”
“我不听!!!”小小的拇指姑娘脸瞬间红透,捂着耳朵倏一头钻进榛子大的小篮子,比蚊子还小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出,“你才没做春丨梦!!你做的都是些惨兮兮的噩梦,还每次都在里面自虐到精神崩溃,搞得我老想邦邦敲你脑壳,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怪东西。你、你该不会真的因为那种梦兴奋起来了吧!天啊!夏油杰是变丨态!!”
夏油杰:“……”
他抬头望天,把被套搬到洗手间里清洗,再次扯开话题:“你到底怎么过来的?不是让你在学校好好待着,那里比较安全,也不会有诅咒吗?”
千寻从小篮子里冒头:“我就认识你呀!一个人待着可无聊了!”
……说好的“不听”呢。夏油杰搓洗:“我可以把你介绍给硝子,她不会说出去的。”
小小的光点扑棱一下飞到他头顶:“不行,我得看着你。你瘦了好多,我不在你都不好好吃饭了!”
少年拧干被套,哗一下抖了抖布料晾起来:“就这么几天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瘦了,黑眼圈也变重了!”小姑娘认真对他数,“眼袋也出来了,看起来好像有四个眼睛。黑眼圈和眼袋再严重一点,看起来就要比眼睛大咯。唔——这样的话你回高专后要是在课堂上打瞌睡,我往你眼袋上一贴,看起来会不会像你睁一只闭一只眼对老师做鬼脸啊?”
夏油杰不由失笑:“不怕被夜蛾老师看见了?”
小小一只在他头顶发光:“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
“只是?”
“只是想一直留在你身边而已。”
夏油杰愣了一瞬,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留在我身边没什么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