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姑娘不好叫人看见她带了东西近来,因而吃的都用油纸包好了藏在衣袖和披帛里,见到面色发黄的周皎时她急得话都说不全,只一个劲儿让她吃东西。
周皎拍了拍她,悄悄道,“我每晚都去偷吃的,莫要担心。”
吴惜音这回是带了话来的,宫宴一事传开后,她就猜出这是沈妃的手段。皇帝毕竟是皇帝,就算看上了周皎也不会因为一介女子与沈氏和定侯结怨。
明面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周家与祝家结亲,可定侯府传出消息说是小侯爷祝襄誓死不从,扬言只娶心仪之人,周皎更是无意,在家闹了绝食。
这让她那点沉下去的私心渐渐冒了头,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周府。
“我知你不喜祝小侯爷那样的武夫,更不想进深宫蹉跎。”吴惜音看着周皎恹恹地躺着,心中急切,“我有一个法子,你且听听看。”
周皎正玩着一把折扇,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可别把自己牵扯进来,连我父母都焦头烂额,红颜祸水这词儿居然是真的,就是没想到应在我身上。”
“不,真的有法子。”
吴惜音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这几日都在传祝府不肯娶你,可就算娶了你,终归是外戚,皇帝如果真动了心思,你还是难逃。但如果娶你的是皇上亲弟呢?”
吴惜音抓住周皎的手,“吴氏行医多年,曾经有恩于十七王爷的母亲,你知道的,十七王爷脾气最好,又好说话。我去求他,让他假意先纳你做侧妃,等皇上心思淡了,写了和离书,你照样可以归家,你从前也同我说过你想自由”
“惜音。”周皎适时打断她,慢悠悠叹气。
“我知道你替我想了良多,这几日我也想了想出路在何处。十七王爷你我不是没见过,年纪那样小,陛下对手足兄弟一贯疑心,把他扯进来不是要他命吗?还有祝小侯爷说白了也是被我牵连的倒霉鬼一个,人家有心仪之人不肯低头,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牵扯他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要是再来个十七王爷,阿弥陀佛,我的罪孽可就更大了,不成。”
吴惜音哑然,她不得不承认周皎所言不假,又觉得难堪,“那”
周皎歪了歪身子,安慰她道,“我都想好了,说到底这档子事儿由我而起,那不如就饿着,饿得面黄肌瘦,饿出一身病,到时候撒了银子让大家都传着我是个丧门星,看京淮还有谁敢要我。”
见她将胡话说得这样果决,吴惜音知道周皎这是来真的,急着晃了晃她的胳膊,“阿皎,你别说气话。”
“说得好!”
笑声是从围墙上传来的,院内二人皆是一惊,抬眼就看见倒霉鬼小侯爷晃着两条腿坐在黑瓦上,呲牙对着院子里两个女孩笑。
他穿了身墨青的圆领,束着袖口,一派轻衫风流,几乎融进了墙角那棵郁郁葱葱的榕树里。故而两个毫无武功的丫头从一开始就没看见他。
周皎几乎是下意识就将吴惜音挡在了自己身后,盯着他就像盯着什么洪水猛兽。
祝襄跳下院墙,拍了拍衣服下摆沾上的白灰,饶有兴致地迎上周皎的眼神。
他是被祝豫逼着来的,祝豫似乎很满意周家这个丫头,也知道祝襄在跟他怄气,一怒之下把周家姑娘绝食的事情跟他讲了,说是无论如何都让他去瞧瞧。
祝襄虽然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但周大姑娘的命也是命,他也想知道这小小女子能烈到什么程度。
来之前他打听了一番,听说周皎被关了禁闭,且周老爷这几日见人就怒,他惯不会和酸溜溜的文臣打交道,就没走正门,结果刚翻上院墙就听到了她和小姐妹一番商讨。
那小姐妹他还认识,差点在街上丢了幂离的医官家吴姑娘,他笑着抱了个拳算是打招呼,眼神又落在了写满警惕二字的周皎脸上。
外男闯入女子内宅确实不合礼数,祝襄摸了摸鼻子,刚想解释是因为周老爷封了院子他无处可走,周皎已经嗤道,“小女子竟不知小侯爷闲来无事爱闯女子闺阁?”
祝襄听她这伶牙俐齿的不免觉得好笑,他没说话,故作纨绔般往前走两步,周皎如临大敌,即刻护着吴惜音往后退两步,直到身后就是罗汉塌退无可退。
小小女子才皱着眉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好心来帮你,你就对恩人这样无礼?”
祝襄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弯了腰与她对视,黑亮的眼睛盯着周皎,“小爷是来娶你的,怎样?高兴不高兴?”
坐在围墙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几日饿得半死不活的周大姑娘实在配不上艳冠金陵的名声,但她懒懒散散说出那番话时,不同凡响的见识气度已然叫他自愧不如。
小定侯从前没有心仪之人,眼下好像有了。
他自认长得不错家世还行,周皎不可能看不上他,于是静静地等着周大姑娘点头,全然忘了那个骁骑营狂徒的下场。
一阵安静之后,回答他的是“啪”地一巴掌。
“无耻!”
周皎原先没想打他,但祝襄实在靠得太近,也许是行军之人的杀气和语气骇人,吴惜音在她身后抖了一下,而后浑身都战栗起来。
周皎以为她被吓到了,忙一把护住吴惜音,骂道,“祝小侯爷莫不是以为天底下人都贪你们侯府门楣不成?你以为说这话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惜音今日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