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起身牵着祝约回了房,抱着他入眠,陪着他在曲靖府度过了最后几天安稳日子。
这一夜平静无波地过去。
此时晏闻全然没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他往后几十年间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以至于抱憾终生。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东宫里只点了两盏昏暗的灯。
朱端坐在太子书房的座位上,抱着一只瓷枕,眼底乌青深重。他已不出辅帝阁多日,再出居然是为了太子丧仪。
他见到了朱启修青皮白脸的尸体,摸到了他彻底冷下去的皮肤。李皇后头一次不顾仪容在东宫哭到昏厥,他觉得厌烦,不愿意看到她,所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此处。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时哭声微弱,太医院直言先天不好。
他听后心急如焚,一直精心养着。后来也确实养好了不少,朱启修四岁时已经长得健康壮硕,所有人都说他将来会是个好储君。
莫说帝王之家,连寻常人家都有偏爱。他的确是爱梁锦淑多一些,也在二皇子出生时欣喜若狂,动过易储的心思。
然而他在宫中十几年,吃尽了“偏心”二字的苦头。
他想到启修一旦被废,废太子和李皇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梁锦淑又会收到多少指摘?启岳上位后会不会排挤这个哥哥?
他想了许多,最终这心思散了个干净。
如今终于用不着他想了。
朱端抱着那只冰凉的青瓷枕低低地呜咽出声。
东宫外,王伏睁着昏花的老眼看着檐下的宫灯,金陵入夏,已有不少飞蛾在夜幕中飞行,瞧见明亮的灯火便抖着翅膀冲过去,然后成为一团焦黑的灰烬。
承泽帝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岁,在他这样的人眼里,的确还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服输,明明抱不住明亮的灯火,依然扑腾着翅膀上去,将自己烧得粉身碎骨也不肯罢休。
王伏忽然叹了一口气。
东宫里传来一声强忍哭意的声音,是朱端唤他。王伏赶忙开了门低头弯腰进去,他瞥见年轻的帝王坐在书桌后,眼眶湿着,泪痕已经擦干,一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形似鬼魅。
朱端问他,“太子为何会去祈年殿?”
王伏将头埋得更低,“宫人养了只狗陪太子在殿前耍了一会儿,不知怎得那狗撞开殿门。太子进去找,狗躲在供桌下”
“朕不是问你这个。”朱端阴恻恻道,“朕是问你是谁的安排?事情交给你,丧仪已经办完,不会还没查请罢?”
王伏额上起了冷汗,狗和宫人皆被李皇后杖杀,死无对证,他沉默了一下,将梁锦淑交代他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