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颤抖着,无法回答奚旷的问题。
给她一百万个胆子也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北炎宁王奚旷,竟然……就是虞旷。
从前那个……被公主捡回去,总是默默跟在公主身边的近卫虞旷。
不过是换了个姓氏,人生的境遇就大不相同。
怎么会这样?
但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唯有爬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哀哀恳求:“殿下!死者为大,有什么事,请您冲奴婢来,放过公主,放过公主罢!”
“死者为大?”奚旷轻轻踩住秋穗的手指,眯了眯眼,“既然要殉国,那本王也给她这个面子,以公主之礼,当着南邬百姓的面,厚葬如何?青铜重棺,以黄金水浇筑封存,墓室里点一百盏长明灯,最后封上墓门,让一群工匠为她陪葬,你觉得如何?”
秋穗抖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你……”
奚旷微微俯身,冰冷手指触上清鸾公主的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咽喉。
“公主,假死无用。”奚旷贴在她的耳边,微笑道,“你等的那人,已被我杀了。”
他其实很期待看到桑湄听到这话的表情,只可惜她现在不言不动,像一具真正的死尸。
“她什么时候才醒?”奚旷直起身来,看向秋穗。
秋穗还沉浸在方才那句话的震惊之中,答非所问,轻声道:“你杀了谁?”
“秋穗姑娘聪慧,想必无需本王点明。”奚旷森然道,“本王只问你,她什么时候醒?”
“奴婢听不懂宁王殿下在说什么!”秋穗一口咬定,“公主已死,殿下却孤身一人在公主寝殿内停留至今,传出去,恐怕坏了殿下名声!殿下讨伐南邬庸主,却不伤南邬百姓农田家畜,百姓对殿下感恩戴德,如今公主业已殉国,殿下不去安抚百姓,反而火上浇油,这不是要前功尽弃么!”
“秋穗姑娘真不愧是清鸾公主的心腹,牙尖嘴利,令本王望尘莫及。”他虽是这么说,可面上却兀自带笑,“来人。”
他的随身亲信立刻推门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宫女带下去,看住了。”
“是!”
孔武有力的亲信只需一个胳膊,便拖得秋穗在地上一路踉跄滑至门外,殿门合上,还能听到秋穗的奋力尖叫:“殿下,这于礼不合——唔——”
不多时,那亲信便来回禀:“殿下,已处理好了。”
奚旷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桑湄身上:“外头还有三个太监,你去把他们审了,问清楚清鸾公主这几日的动向。”
亲信道:“属下方才已审过了,那三个人是清鸾公主死后才被派过来看守的,对这里并不熟悉。他们还说,清鸾公主多年清修,身边侍奉的宫人并不多,昨晚上跑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刚才那宫女一个。”
奚旷终于把视线抬了起来,看了他一眼:“你倒是麻利。”
“是殿下带得好。”
“喊个军医过来。”
亲信应是,临走前,又忍不住道:“殿下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南邬已降,是否应该修书一封,即刻寄往长安?”
“不急。”奚旷说,“等贺家把那些旧臣也劝通,再一并上禀。”
“是。”
披香殿恢复寂静,他伸出手,缓缓掐住了桑湄的喉咙。
有千百次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会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下,对着他莞尔微笑,而他却并未耽于这红粉陷阱,冷着一张脸,将她活活掐死。
可她到死仍在对他微笑,宛若嘲讽。
他醒后满身淋漓大汗,却不觉得痛快,只觉得折磨。
此时此刻,奚旷望着毫无起伏的女人,不禁沉静思索起来,这不会呼吸的活人,还能掐死吗?
他这样想了,便也这样做了。
直到亲信在殿外禀报:“殿下,张大夫来了。”
奚旷才恍然回神,松开了手。手指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了极淡的红印,却又很快消退不见。
张大夫是随行的军医,听说宁王找他,还以为是宁王出了什么事,提着药箱满面忧色进来,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见奚旷站起身来,指了指床上的女人:“看看她。”
张大夫这才发觉他刚才竟然是坐在一个女人的床边,不由面色古怪。但宁王的事哪容他多嘴,他规规矩矩地给这女人号了脉,又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她的瞳孔与呼吸,才道:“殿下,此女已然去世。”
“确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