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忙答应了,林嬷嬷这里扶着秦氏慢慢回了卧室,不一会儿,听见小丫头来禀告说三爷和芳姨娘已经离开了,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应了一声,却没再把这消息和秦氏说。
且说洛槿初,想着家里的秦氏和洛涛实在是个定时炸弹,因此这一上午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柳先生自然看出她心中有事,也不说破,只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提前给她下了课。
出得门来,只见太阳在天上高高挂着,估摸着也就是巳时中,洛槿初心中悬着家里的事情,便加快脚步往庄子上去,却不料走到半路,竟看见一辆马车从大树后转出来,接着两个婆子上前,笑嘻嘻地道了万福,就请洛槿初上车,只说洛涛找她有话吩咐。
洛槿初毕竟两世为人,就算这洛涛是她名义上的亲爹,但既然有了昨日的话,她哪里会不提防?因淡淡道:“有什么话还要去车里说?我不喜欢车里烦闷,就在这儿听爹爹训示,若爹爹不想下车,你们便传话过来吧。”
两个婆子不敢强求,只好回去请示洛涛,不一会儿便过来了,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个婆子。
洛槿初看到这架势,心知不妙,正要转头逃走,却不料那两个婆子竟也十分矫健,上前一步将她捉住,就要往马车里带。
跟在洛槿初身边的香草都吓傻了,忽听自家姑娘尖声叫起救命来,这丫头才回过神,刚要张口喊救命,就听身旁一个阴沉地声音道:“姑娘不必着慌,这是奶奶和三爷的意思,六姑娘大了,自然要接回侯府教养,只是怕她不肯,三爷方不得不出此下策。姑娘若是不信,回去问你们奶奶就知道了。”
香草自然认得这个婆子,这是洛涛的乳母,在侯府中那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了。她为人刻板,却又公正,不喜欢秦氏对丈夫的忤逆,但对芳姨娘等人的争宠邀媚也是深深鄙视。这一次之所以跟来,就是怕洛涛和秦氏再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不论如何,现在可不是洛涛休妻的时候,洛家和秦家的联盟,不能因为这一对小儿女而分离崩析。
她一个老婆子,自然不懂这么多,只是太太吩咐了,她便忠于职守。依着她的心思,洛槿初也是决不能放在秦氏这里养的,不然将来可哪里还嫁的出去?所以此时见香草要叫喊,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香草登时就愣住了,却见前方的洛槿初极尽扑腾之能事,一边嘶哑着嗓子大叫救命。
洛涛在车里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出来上前,捂住洛槿初的嘴巴,连连道:“我的好女儿,你就别叫了,看清楚,是你爹我,又不是什么山大王,快和我进车里坐,咱们一起回侯府,老实告诉你,这可不是爹爹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接你走,是你娘不要你了。”
洛槿初才不听他这番解释,张嘴在老爹那嫩白的手心里“啊呜”就是一口,只把洛三爷疼的,“嗷”一声狼嚎,跳脚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看看你如今被你那个娘亲教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早些回侯府,将来真是没人要了。”一边说着,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就要和婆子们一起拽洛槿初上车。
“救命啊,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洛槿初叫得凄厉无比,吓得洛涛也顾不上手疼,连忙又要去捂她的嘴。
忽听马蹄声响,接着一人一骑闪电般飞奔而来,到得洛涛车前时,那大黑马猛地长嘶立住,马上一个冷冷地声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少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
洛涛和洛槿初所有的动作猛然停下,两个婆子抓着洛槿初胳膊的手也不由得一松,所有人都惊愕抬头,看着马上那个俊逸潇洒,贵气天生的少年。
“是你?”
其实从刚才的声音里,洛槿初便判断出来者为何人了。对方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声音却着实动听,这还是没变声的时候,不难想象,变声后这男人的嗓音将会多么迷人。
少年看到洛槿初,也微微有些动容,但旋即敛去眼中的讶异,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样子,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洛涛,缓缓道:“看阁下的打扮,应该不是出身市井,因何竟会在这乡间小路上,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且不说品行如何,单就这份眼光,也与你的身份太不相称了吧?”
一句话,不但把洛三爷的鼻子差点儿气歪,就连洛槿初,也气得差点儿上前将他拽下马来使劲儿挠几把:这家伙还真是记仇呢,自己不过是拿金子砸了他一下,那也不过是为了教训他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啊,何况又没有真的打到他。如今竟然这么快就从言语上找回场子了。什么叫眼光和身份不相称?她知道自己没长成一副闭月羞花红颜祸水的模样,但自问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吧?
洛槿初生气,旁边的洛三爷更生气,心想好嘛,我这堂堂的老子管女儿,到你小子嘴里就成伤风败俗了,你也打听打听来龙去脉啊,英雄救美是这么个救法儿吗?再说了,我女儿怎么了?眉如远山眸如秋水,放在哪里也是个小美人坯子,怎么就让你讽刺的这么不堪?
父女两个都有气,忍不住便异口同声对马上少年大吼道:“要你管闲事?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呆着去。”
这回轮到少年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抱肘当胸,看着洛槿初冷冷道:“我是听见有人喊救命才特地过来的,难道竟是我听错了?那声救命不是姑娘喊出来的,而是哪只小狗学人话?”
这混蛋真是太可恨了。
洛槿初心中吐血三升,暗道小子,日后千万别再让我遇上,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至于今天……唔,今天先放你一马,躲过老爹的魔爪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想到这里,她便转头看向洛涛,做出满脸戒备的模样,一边飞快地用只有父女两个才能听到的话悄声道:“爹爹,看见这架势了没?您最好放开女儿,不然的话,我就说你是强抢民女。”
洛涛气得嘴角都抽抽了,咬牙道:“混账东西,你……你这小小年纪,都是跟谁学的这么刁蛮呢?这……今天看来是必须带你回府了,不然再让你跟着你娘住段日子,日后你是不是就敢忤逆犯上上房揭瓦了?”
洛槿初眉毛一挑,小声道:“爹您太小看女儿了,何必日后?女儿现在就敢。您要是不相信,我就在这里咬死了你是强抢民女,你说那个愣头青是会信我还是信您呢?”
一句话让洛三爷愣在当场,洛槿初说的没错,强抢民女的那些不成器纨绔子被人撞破,哪个不是千方百计找理由?自己要说是老子带女儿回侯府,这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少年会相信吗?毕竟这事情有违常理,哪有好好的女孩儿不喜欢住在侯府而喜欢住在乡下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大急起来,只是还不等说话,就听少年冷冷道:“原来你们两个是父女,看来今天这桩闲事还真是我管错了,既如此,我这个愣头青就告辞了,两位慢慢玩吧。”
“啊?”
洛槿初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瞪着马上少年,心想这家伙是驴耳朵吗?怎么这么好使?我的声音也不比蚊子哼哼大吧?怎么……怎么就被他全听了去?”
少年再度冷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竟然真的驰马离去,摆明了说到做到。
“喂……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洛槿初又急又气,跳脚大叫。却听旁边的老爹嗤笑一声道:“行了,我的好女儿,你就乖乖上车吧,也可怜可怜你爹这把老骨头,好不好?”
洛槿初回头一瞪眼,如今救星被自己一句话气跑了,她便只有自救,因此也不顾什么淑女风度了,眼见着面前除了父亲的心腹之外没别人,于是立刻原形毕露,向后小跳一步,双手叉腰做出泼妇状,对洛涛沉声道:“爹,您可别逼我,女儿在这乡下,逍遥自在。才不要回侯府去勾心斗角,将来嫁了人,难免还是勾心斗角,您老要是真的疼女儿爱女儿可怜女儿,就求您老高抬贵手,放女儿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哼!实话和您说了,女儿也不怕和您老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我进了京城,就在马车里大喊救命,喊强抢民女。到时候您老到衙门里即使能分说清楚,可街上百姓不知道啊,嘿嘿,那时爹爹你可就更出名了。若是您想着堵上我的嘴巴捆上我的手,我便撒泼耍赖滚出马车去,嗯,到那时,不但您老人家的名声受损,只怕女儿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