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瓷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她搓了搓手臂,热水带来的暖意的确在慢慢消散,但接踵而至的寒意更像是冷热变化带来的反差。不过,看andre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安瓷也隐约感到了些不对劲,她匆忙搁下毛巾,谨慎地沿着他的目光朝外望去。窗户外面,夜色凝重得宛如一口倒扣的铁锅,月光像是漫洒的铁屑,透着股逼人的冷峻。andre低声道:“我对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这种突然降温有些不正常。安瓷,你先回你的卧室去,我会用五分钟检查整座房子。在此期间,如果你听到外面传来任何声音,不要往那里看,不要回应,更不要去触碰传来声音的东西。懂了吗?”
“为、为什么?”
“我们通过接受邀请进入室内。”andre回答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要对你发动攻击,首先它必须想办法进入你的屋子,所以,它会用尽一切办法引诱你开门。这是一则非常古老的守则。只要你待在屋檐下,就受到守则的庇护。”
安瓷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andre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离开。安瓷一边提防着会不会吵醒安仁,一边记挂着andre,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者则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楼梯口的黑暗里。安瓷坐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心如擂鼓,焦躁地盯着头顶的夜光钟,像是坐在一张烧红的铁垫上,坐立难安。她盯一会儿夜光钟,又盯一会儿门口,在心里祈祷andre最好能在被安仁发现之前回来。
头顶的排气扇管道中蓦然传来了几声轻响。
安瓷从床上一跃而起,心率陡然加快。她记挂着方才andre的叮嘱,不敢直接朝那里望,干脆从旁边的桌子上摸到一支铅笔,将purify的淡淡白光附着上去。她胆战心惊地低着头,闭上眼睛凝神细听排气扇背后的动静。片刻后,她听到排气管上再次传来几声微弱的抓挠声,旋即,一声十分轻柔的猫叫在屋子里响起。
安瓷讶异地睁开眼。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紧接着,她看见了眼睛的主人——一只黑猫。它趴在排气管里,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面前的栏板,当发现安瓷注意到自己后,黑猫站了起来,并急切地再次发出几声娇柔的喵呜,乌黑的尾巴重重拍在栏板上,把那扇铁制品拍得砰砰作响。安瓷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隐约意识到这只猫似乎是想让自己打开那扇排风扇通道。
安瓷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闭上眼,依据声音传来的方位,将那支附着了purify的铅笔用力地扔了过去。
下一秒,猫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安瓷霍然看去,只见它猛地转过身,身体像是被小孩子捏在手里的橡皮泥那样,怪异地扭曲起来,朝着黑漆漆的通道内侧逃窜而去。安瓷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重新坐回到床上,心脏跳得像是要撕裂她的胸脯。
冷静,冷静下来。她对自己反复地说。那只猫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误入排气管的流浪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美国,这种事情很常见,前段时间还老有浣熊来翻他们后门外边的垃圾桶。
但浓烈的不安还是如乌云般在安瓷心头盘桓着。她咬住下唇,又看向夜光钟,距离跟andre约好的五分钟还有四十秒,只要捱过这四十秒,她确信andre一定会如期出现在她面前的。
她按捺住立即冲出房间去寻找andre的冲动,努力镇静下来,目光凝在夜光钟上。还有五秒钟。秒针仿佛在跑一千米最后半圈的学生,气喘吁吁地挪向它的终点,最后一格。
数声清脆的叩击声陡然敲碎寂静!
安瓷悚然一惊。那些叩击声分别从自己卧室的玻璃门外、衣柜中、天花板上、床底下以及半掩的卧室门外涌来,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简直像是一场令人耳目缭乱的朋克音乐会。不知从何而起的大风将身旁的窗帘掀起半丈高,从底下透进惨白的月色,简直像是一层厚厚的霜,紧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只黑猫,它的皮毛不再像方才那样顺滑光亮,其上布满了斑驳的烧伤,正瞪着黄澄澄的眼睛,狠厉地看着她。
安瓷信手抄起身边的书本,狠狠砸在玻璃门上。“离我远点!”
厚厚的门页颤抖了一下,黑猫从阳台上轻盈地跳了下去,冲她龇了龇牙。下一刻,那些叩击声变得更加急促,催命铃似的在她耳边环绕回响。
安瓷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她一把推开卧室的大门,没命地冲了出去。
“andre!”她大喊道,“你人呢?”
走廊里漆黑而死寂。安瓷环顾了一圈,顺手打开灯,结果下一秒,她就看到走廊尽头、浴室的窗户外面,又出现了原先那只黑猫的影子。它身上的那些被purify烫伤的痕迹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皮肉以惊人的速度腐烂着,几乎能看到森然的白骨。安瓷将一声尖叫堵在喉咙中,所幸这时她已经稍微镇静了一点,迅速将肩膀上搭着的毛巾解下,指尖在上面一抹,令purify附着上,再将毛巾用力地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