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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第1页)

才在空调房里停流的汗水这时候又从各个毛孔钻出来,似乎点点滴滴都不愿再保留。我飞快地穿梭在人前人后,人左人右,挥舞着双臂,大呼小叫,十足的疯子样。路人和我擦肩而过,都险些被我撞倒;迎面而来的更多人却是躲闪着,回避着,他们实在不希望招惹疯子;有人在不远处的路边、店面门口、树荫底下驻足观望。我才不管这些呢!我跑我的,我喊我的,就当他们全没看见——而实际上他们在我眼前或视线内都很模糊,我看不清他们,只是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我从桃源路跑上河堤路,从河堤路转教育路,从教育路直奔滨湖路。所到之处,无不吸引人们的目光;所经之路,无不挥汗如雨泪洒大地。

最后,我在滨湖路上再转弯,就逼近了南湖公园的门口;我没有停步购票的打算,就想冲卡冲进去,哪怕受点伤也无所谓。我匆匆忙忙跑路,依然手舞足蹈的,我的目标是南湖公园,对检票口不管不顾,照直冲过去。我瞧准了门侧的通道,甚至眯着眼睛直冲,5米,3米,2米,1米……“砰”的一声,我只感觉眼前星光灿烂,似乎撞到了大堆肥肉上。我在晕头转向中正想哪家卖猪肉卖到公园门口来了,却听见个浑洪的男中音自上而下传来:小子哎,你想逃票啊?我举头望上去,妈妈哟!原来面前站着个吨位很足且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但我好像还理直气壮了,大声抗议道:票?什么票嘛!你说我逃票?他用生硬的语气说:你不是要进公园吗?没买票就想溜?我说:哦……谁说我要进公园啦?他说:不进就不进,少来废话!说完就转身向门卫室走去。我想他应该是个看门的,售票员临时不在,他帮忙卖卖票吧。我走近窗口,讨好地递了支烟过去并说:哎大哥,我买票。他拿眼瞟了瞟我说:干嘛又想进了?5毛。我摸出张块票递过去,说了句“谢谢大哥!不用找了”就要跨步进门。他飞快地把那只毛茸茸的手伸出窗口,男中音也跟着传出来:票呢!给你。

第四章   切肤之痛

我终于进到公园,这才想起我为什么要进来,进来做什么?没有目的没有原因?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和原因——如果硬要强加个目的,我想了又想,估计是要冲卡吧?通过冲卡来达到冒犯售票员的目的。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另外什么合理的目的。

我无精打采地在公园内踽踽独行,实在不清楚到底要干什么。走啊,走啊,竟然走到了黄东以前跳湖的地方——斜坡上的那棵歪脖子大树下。我就在老树根上坐下了。

我心乱如麻,头脑更加乱,满脑子理不清个头绪。目前最可靠的希望,全寄托在了魏敏那位同事身上——刚才都忘了问人家姓名——虽然我猜想她要跟我讲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还是急于想知道,从中或许能打听到关于魏敏的丁点线索,哪怕是再坏的消息,我也不会放弃。假如我放弃对她的打听,那还不等于我放弃了她本人吗?我能这么轻言放弃吗?我程华不是那样的人!绝不是!

我掏出手机,准备再拨魏敏的电话,我想撞撞自己的运气。看见手机上有个陌生号码,琢磨了几秒,我反拨过去,那边立刻“喂”了声,是个女的。

我说:喂,我是程华。请问刚才哪位打我手机?

她说:是我呀,程先生。魏经理原来的部下,刚才我们见过面的。

我说:哦哦。可以问问你贵姓吗?不知道姓名不方便称呼。

她说:韩雪。你叫我小韩就行了。

我说:韩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魏敏的事了吧?

她说:我讲了你可不要激动啊!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保持头脑冷静。

我说:那你讲吧,我承受得了。

她说:好像是……我们公司副总想追她,原先还在这边就有苗头了。最后那晚,深圳那边的老总请客,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回到宿舍不久,魏经理打电话进我们宿舍来——我们职员全是两人住,副总和魏经理各住个单间——她说副总去了她宿舍,正在洗手间里吐,她叫我们过去,她说副总在那里她好尴尬。我和个同事叫孟菲的就商量着要不要过去,最后还是决定去的好。我们按响了门铃,门开了条缝马上又关上了,力度非常大——我们想可能是魏经理开门副总又冲出来关上的——之后我再按门铃,就再也没有人开门了;我和孟菲伏在门上听,听见房间里有打闹的声音,还听见魏经理哭的声音。我们就慌了,但门打不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打110报警又考虑到是我们副总在里面——哦,他姓江,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听说他在公司有40%的股份——我们怕得罪了他,以后他会拿我们来开涮。没办法,我们……我们只好返回宿舍了,之后有个同事敲门进来说,魏经理半夜哭着跑出了酒店。我们非常担心她,打她电话又打不通,为这事我们整夜都没睡好……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们才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她说她不回南宁了,留在深圳上班了。再之后呢……

我听着,听着,听得咬牙切齿、血脉疯胀、青筋暴突。我打断了她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说:再之后你们就回南宁了对吗?你们的魏经理是死是活你们都不管了对吗?你告诉我!那位姓江的他妈副总在哪里?老子要把他给剁了!老子若不剥他的皮老子就不姓程!老子……

她也打断了我,她说:哎哎,哎哎程先生!我刚才不是叫你冷静吗?你也答应过我的。

我说: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不在你们售楼中心?你快告诉我啊!这些话我几乎全是吼出来的。吼得歇斯底里,吼得我的肺都快爆炸了。

她说:程先生你先冷静冷静。江副总前天去山东了,那边还有个项目,我们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才回来。还有啊,今天那位杜先生——我们的新经理——是他的小舅子,人挺专横挺霸道的,你千万别来这里闹事啊——这种事目前又没任何证据,闹了也是白闹——今天他对你的态度那么不友好,我们都看得出来。你还是等有魏经理的消息了再说吧,先不要乱来,好吗?就算为我着想吧,这事可是我漏给你的。我也是看在魏经理跟我们情同姐妹的份上,我才斗胆把真相告诉你;我想你既然是她男友,就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些,但你务必要为我保密好吗?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对吧?魏经理跟我们说过你是名记者,我想做记者的人肯定能替他人着想,能够保持克制,对吗程记者?哦,花店昨天又送花篮来了,我们都清楚是魏经理男友送的,直到今天我们才算认识你,刚才还在议论这件事呢!大家都说魏经理有个这么优秀的男友,难怪魏经理她……她会拒绝江副总的追求……

我说:好了韩雪!我谢谢你了!我答应你,暂时不去找那姓江的,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也不去找他。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自己深爱着的女友被人强暴那是什么滋味!我相信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的。万分感谢你了韩雪!占用了你那么长时间,我非常抱歉!咱们再联系吧。

通完电话,我气得全身直打哆嗦,人虽然在树荫下,但无情的汗水还是再次湿透了衣服。我相信我此刻愤怒的表情谁看了都要怕,只可惜这棵歪脖子树下只有孤独的我。否则我的表情,肯定可以吓退好多人。说实话我现在很想学黄东栽进南湖里,但我可不像他那样去寻死,我只不过火气冲天,非常需要些凉快的东西来灭火,仅此而已。如果要跳湖寻死,或许等到为魏敏报完仇我会干。

我又摸出手机来拨打魏敏,依然是信息台小姐那甜美的留言,此刻我听起来却特别讨厌。关关关!到底要关机到什么时候?我亲爱的魏敏啊!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想想吧?你应该想得到的,你的程华在这边,他现在是何种状态,又是何种的心境?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想得到的!你这般沉默下去,逃避现实,终究也不是个办法,结果只能适得其反。难道你就这么作出决定,做好了准备,从此销声匿迹,隐身在万水千山之外,出没于茫茫人海之中,忘却了昔日同窗、旧时好友、以及对你万般思念的我?难道你要独自咀嚼生活的苦楚,默默承受心灵的创伤,不情愿和我同舟共济,要从此与我相忘于江湖?天啊!千万不要那样呀!我都已经作好了准备,我要张开双臂迎接你:为你护航,替你疗伤,做你永远的监护人!

想到这里,我起身离开了歪脖子树,我要去安琪儿花店。我去交代邓大姐,暂停送花,直到有必要再送的时候,直到我说“继续送吧”的那天。我还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上她女儿温馨的面,我只是出于好奇:有着如此美妙名字的小女孩到底长得怎么样?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精灵吗?

我想应该是的,肯定是的!我希望见见她。魏敏失踪了,我总要有个依托才行。

第四章   孤枕难眠

十七

3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关于魏敏的哪怕丁点儿消息。

期间,我去过“21世纪”房产南宁总公司找了那位姓江的几次,每次都被告知他已长驻山东,不会再回广西来了。我心里清楚他们是在故意回避我,但我又想不出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此后我甚至对他的仇恨都减轻了,只希望能顺利找到他,见见他的面,从他那里打探些关于魏敏的信息,那晚他到底怎么对魏敏的——我可以先不计较他做了什么龌龊事——魏敏要负气连夜出走,有去无回。我想知道魏敏当时说了些什么,她离开酒店前不可能半声不吭的,哪怕是斥骂他的某句话——也只有他最清楚。我想通过从魏敏讲过的话中了解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借此还有希望找到她。如若不然,哪怕我就是去深圳,那又能怎样?偌大的城市里,在芸芸众生中要寻找某个人,那还不无异于大海捞针?徒劳无功啊!难道我没有想过吗?我也曾几度想过要独闯深圳的。

然而现在,我连这个“关键人物”都找不到,更不要提去深圳找魏敏了——如果掌握到有关线索,我想我当然会那么做。可是我连找姓江的都“徒劳无功”,因此就更不敢想象,去深圳那样的大都市寻找某个人究竟有多难。

我也曾经找了韩雪,甚至约她出来吃过几顿饭。她把能提供给我的全部提供了,还不就那些,无异于老生常谈,半点帮助都没有!我每天都在发愁,愁绪满怀,可是再愁也是白愁。

魏敏的那个手机号已经停用了,我是在不断拨打的过程中得知的。现在的留言变成了:您好!该用户已停机。我当时心里想:停他妈的停!这条线索从此也中断了。

时间到了10月中,杂志上我的版面逾期10多天了,我无心再去跑什么业务,杨梅和陈立明两人的业绩填补了我的空白。我甚至连单位也不去了,我哪有心情去听领导们正儿八经的训话,我现在倒想狠狠地教训别人!只不过苦于无处发泄,我的愤懑、我的怨恨、我的血海深仇……我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我又不能在街上随便抓个人来发泄,这点法律意识我还有。慢慢地我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厌世愤俗,变得看什么都不顺眼,似乎每样不合拍的声音全都针对我。我是个失败的人,是个失意的人,是个失去了心爱的女友才因失败而失意并且失得十分透顶的人!

每时每刻我都在想魏敏,想她的善良她的真诚她的好,甚至想念她过去的坏脾气。我欢迎她对我发脾气,要我付费都可以,只要我有钱,每次发脾气的收费由她来定。我整天呆在家里,愁眉苦脸,满腹心事,唉声叹气,痛不欲生。我的诗歌已经写不下去,小说更构思不出情节。每当坐到桌台前,打开诗集落下几行字,读了感觉苍白无力,立即就兴致全无了;而写中篇小说,写着写着就脱离了主线,越来越像自传了,就也只好收笔,搁下稿子不管了。我感觉我本身——如果要加某个人进来的话,必定非魏敏莫属——就是部小说,故事情节曲折、离奇而生动,是部可读性极强的小说。写不出文章我就看书、读报、看电视,可这几样我竟然也了无兴致。天啊!这三个节目我曾经那么的喜爱,它们是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如今居然被踢出了我的生活!试想我的存在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我的小命还有什么精彩和盼头呢?

每当翻开诗集,赫然在目的是魏敏过去留下的那些文字,那些不知是评注还是读后感之类的娟娟小字。或者它们本身就是诗,是魏敏自己的诗,她要跟我夫唱妇随,吟诗作赋,以此为乐。或许她这样做是为了提醒我,在我背后有她这么个默默的支持者;再则就是提醒我,我和她之间要互相勉励、取长补短、共通有无。但不管是何种可能,那些文字都会令我产生无穷的遐想。我常常看着它们发呆:长久地凝视,悠远地思索,无言的倾诉,莫名的疼痛。眼下最接近我的关于魏敏的气息就只有这些文字了,它们虽然只是些无声静止的符号,但对我却远比任何有声运动的事物都要鲜活,都要珍贵,都要有血有肉,都要来得清晰可见。

每个夜晚,我躺在床上,熄掉灯后的屋子黑漆漆的,而这间屋子以外的整座城市却灯火辉煌。我躺在黑暗中,默数着魏敏离开南宁的日子,由10天到20天,由两个月到三个月,这些日子我是怎么捱过来的呀!对我而言这绝不只是个单纯的时间的过程,而是情感倍受煎熬精神遭遇困扰的炼狱般的100多个日日夜夜啊!

有天晚上,极度痛苦的我又将自己藏进黑暗里,躲在被窝下想心事。我念念不忘“18”这个数字,这是魏敏离开南宁的那天,18号;之后我脑海中又浮现出“7”这个数字,这是魏敏离开的那个月。我把两个数字组合起来——7&;#8226;18——天啊!这是巧合吗?这日期就是3年前的1998年魏敏住进我江南小屋的那个日期,那天正好是7月18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个谜呢?3年,整整就3年!如果从认识她开始算起,那就是6年。我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最后到离开,携手风雨走过了6年!难道3年是个起点,6年却是个终点?或者理解为:前面的“7&;#8226;18”是个起点,而后面的 “7&;#8226;18”是个终点?这怎么好理解呢?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真的令人匪夷所思啊!

我在想,这天地冥冥之中,是否有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掌控着我的命运呢?

第四章   满腹心事

11月就快到了,我感觉老呆在家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就想出去透透气,顺便去单位走走,年底了不知单位里有没有什么新花样出来。

我先去到滨湖路那家摩托修理店,几月前被撞坏的那辆红鲨被朋友送到了这里,我还从没有来看过,也不清楚还能不能修。当时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哪怕就是修好了也不知道通知谁来领。刚走进店面修车师傅就认出了我(过去我曾在这里修火花塞),他惊讶地说:哟,是程老板啊!你再不来我们就把你的车当废铁卖了。我说:修好啦?他说:哪里修好!你不来我们怎么敢修?都还没报过价呢!我说:那现在报吧,大概多少钱可以修好?他说:贵啦!这车被撞得基本没个零件是完整的。你自己看吧——钢圈变形了,轮胎爆炸了,表盘破损了,外壳散架了……我说:你报个价吧,该修的修该换的换要多少钱?他说:至少5000块——太多地方必须要换新的,不然交警都不给它上路。我说:那还修什么修!你们拿它当废铁卖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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