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见二人一直没有商议好,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上前把白布盖上,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进行二次尸检。”
沈穆瑶看着这具冰冷的尸体,心中悲痛欲绝:“罢了,就让爹体面的走吧——宥祖,安排人把遗体带回去。”说完,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停尸间。
还没有等母亲回来,便在结案和遗体认领的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许宥祖直接找了几个办丧事的人,在停尸间为他净身,又将他的面容修整了一些,让这具尸体看起来不那么阴森可怖。沈府的下人们听从他的吩咐,直接把遗体抬上了棺,几个人抬着棺材回到沈府,把它放在庭院里,为他布置死后最后一片净土。
冯磊布置棺材时,突然看见沈易的指甲缝里有一些泥垢和青苔,他私下请示了许宥祖,问其死因,结果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许宥祖把法医的分析和结论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他。这才让他暂时打消了疑虑。可他的心里隐隐觉得,沈易的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现在沈府已乱作一团,沈穆瑶孤身一人,让她再去追究真相,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不如,把这些顾虑暂且放下,替沈老爷办完葬礼之后才去私下探查。
一切就绪之后,沈穆瑶跪在前厅,为父亲烧纸,一群道士在内堂里,嘴里拿着一叠黄纸站在棺木旁,围着它撒了一圈,不知嘟囔着些什么咒语。
林怀柔用手按着太阳穴,眼睛缓缓睁开,张婶把她从车上搀扶下来,她并没有抬眼看门匾,引入眼帘的是门前的石狮子旁的白色大花,她突然问黄包车夫:“我要去沈府,这是哪儿?”
“夫人,您正眼瞧瞧那门上的匾额,不就是沈府吗?”黄包车夫躬身应答。
张婶凑近仔细打量着,也应允道:“夫——夫人——这就是咱们的沈府。。。。”
“什么?”林怀柔步履蹒跚的走了进去,只见一口偌大的棺材摆在院子里,一群道士正在做法,沈府上下全都披麻戴孝的站在一起。还有一些亲朋好友假模假样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盘算着什么。
她望着棺材前面的火盆旁,一个纤弱的女人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烧着纸,所有人望着她们,大家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沈穆瑶还是木讷的望着火盆,把纸钱一张张的递进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怀柔开口唤了一声:“瑶瑶,这是?”
沈穆瑶被母亲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羸弱的身子和饱经风霜的面容,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纸钱,跑到她的身边,扶住母亲“是爹。”她斩钉截铁又不带着任何情绪的回应道。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女儿,撒开她的手,由于激动导致她咳嗽不止,她用手帕捂着嘴慢慢把头伸进了棺材里,看到了里面躺着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她眼神惊恐的望着他,哭天喊地的趴在棺材旁,一边叫嚷,一边咳嗽,胸前的一股气没有提上来,又因为情绪激动,瞬间昏倒在地。
管家和冯磊合力将人抬回后院,许宥祖去外面联系大夫的间隙,恰巧有一伙儿人带着凭据来此闹事,那几个男人带着些随从走进来,先开始进行一番客套的寒暄,见她无动于衷,便拿出了借据摆在桌上。
“这是沈老爷在我们那儿的欠款”“还有我们钱庄的一笔”“这是上个季度跟我签订的药材钱,货我是给他了,这人死了,钱得结清吧。”“还有,码头上的那些工人钱,也得结喽。。。。”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她应接不暇。
“我爹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就急着要账,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沈穆瑶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沈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也得养家糊口不是,你要是做不了主,让沈夫人出来,我们几个与她掰扯掰扯,看看是谁不占理儿。”一个男人趾高气昂的说。
众人见此,议论纷纷,可是谁也没有挺身而出。只是看着这一群大老爷们欺负她,偶尔能听到几个看不过去的,自言自语几句“这沈老爷刚死,要账也不是在这种时候,这些人做的未免太过了。。。。。。”等等之类的言论,但让他们堂而皇之的与那群人开杠,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说我爹欠钱,我也需要核实,不可能随便来个什么人,我就给钱,近日还需要操办我爹的葬礼,请各位叔伯改日再来,我们沈府绝不会亏欠任何人的账。”沈穆瑶斩钉截铁的说。
“那可不行,这账必须近日还清。你一个女儿家,以后怕是也接管不了生意,谁知道外面还欠着谁的账,我只拿我们的钱,今天拿不到钱,我们可不会走。”几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说,渐渐的把她逼到了棺材边。
许宥祖刚领着大夫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让管家把大夫领进了后院,只身挤进人群,把沈穆瑶护在身边,叫嚷道“有什么事,与我商量,别为难一个弱女子。”
“这不是许大少吗?你能为她做主?”一个男人狐疑的望着他。
“沈穆瑶是我的未婚妻,你说我能不能做主?”许宥祖不屑一顾的瞪着他们。
几个人赶紧收回了自己的嚣张气焰,低三下四的说:“你说这闹得,你这丫头,早不说有这层关系。我们也不至于来找你啊。呵呵呵~许大少,您可看清楚了,这些单据都是沈老爷亲自与我们签订的,绝无伪造。您看。。。。。。。”
“这些账,我替她还,今日一起跟你们算清,你们随我去侧房。”许宥祖郑重其事的说。
沈穆瑶拽住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宥祖,这些单据还需要核查。。。。。。。”
他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耐心安抚:“这些事,交给我去处理。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替伯父办完这场葬礼。”
那几个要账的男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说“要是沈小姐有顾虑,又有许大少为您作保,也不一定非要今天结清,许大少的人品和家世,我们都信得过。”
“不必,省的你们这些人再来找她的麻烦。走着?”许宥祖把他们带去侧房,又把冯磊和管家叫到一起与他们对质。
在他离开前厅之后,众人的话锋急转,从刚才的惋惜,到现在的艳羡“谁让人俩是青梅竹马呢?”“也真怪了,许宥祖谁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这娶沈小姐”“要我说,这也是人家的命,这下好了,有许家为她撑腰,还有谁敢欺负她。”“没准,一早盘算好了。。。。。。”
她被湮没在这些胡言乱语之中,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无非是凭着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下的结论。大家都以为她想巴结许家,可她们不知道沈穆瑶的内心是如何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