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突然感觉到Amy出了事,然后没有理由地知道事发地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整整一夜,她都等在病房外,没有合眼。也不敢合眼。
她一向美丽耀眼的容颜,此刻却憔悴不堪,深陷的眼窝,蜡黄的面色,干裂的嘴唇,浮肿的脸颊。
这段时日,她被内疚折磨得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每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灵都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是不是真的错了,她是不是不敢奢求幸福?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不知道啊……
眼见一向活泼坚强的毛月月,现在却脆弱得仿佛只剩下空洞,精灵心中最后一根弦终于“啪”得一下,迸断了。
她是想要幸福,她是贪恋温暖,可是她从没有像过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她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精灵捂着耳朵,不停地甩着头,长发将她的脸颊抽得生疼,可是她却渴望着这疼痛,能抑制着冲破耳膜的嘶吼——“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没有!”精灵终于痛哭失声,她跪在病房的门口,仰着头,涕泪横流,“我回去……我回去……我回去……”
幸村惊讶地看着精灵疯狂的哀嚎,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毛月月的漠然。她冷冷的,无情地睥睨着痛苦不堪的精灵,像一个来自炼狱的恶鬼,吐出了最残忍的字眼——
“来不及了。你造的孽,穷其一生都、还、不、清。”
毛毛!幸村瞪直了他漂亮的紫眸,不敢置信地看着毛月月那样自若地勾起恶毒的讪笑,垂眸看着精灵惊骇的面容。
“不——”声嘶力竭的悲鸣,灼痛了匆匆赶来的每一个人的心。
而毛月月却只是转过身,继续凝望着Amy的容颜:呵,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毛毛……幸村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心里仿佛被鞭子抽过一般的疼,万般复杂的情绪将他的喉咙紧紧掐住,发不出声音。
幸村只能默默地走上前,用自己病弱的身体贴住毛月月的脊背,用不够有力的双臂环住她瘦削的肩。他闭起再掩不住情绪的双眸,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额头轻轻摩挲着她冰冷僵硬的脸颊,无声地用心述说着自己的情深:
()
对不起,毛毛,对不起,在你最疼的时候,我却学不会安慰……
即使,我是这样的……深爱你。七
毛月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个房间,也不知道时间究竟在无声的寂寥中流逝了多久,她甚至看不见进进出出的队友那满腹担忧的神色。
从出生到现在,这短暂的二十余年里,毛月月从未有过这样的脆弱,这样的厌倦。她总是积极进取,乐天开怀,冷静客观,可是现在这些优点,仿佛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她,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低下头,毛月月红肿的眼里是被幸村握住的她的手。那坚定的紧握,温柔的摩挲,是他维持了许久不曾改变的动作,一点点温暖了她孤冷的心。
尽管病体沉重,幸村也不愿放手,他强撑着疲惫的眼皮,坚持着这安抚的小动作。他是那样的渴望,渴望沉痛中的毛月月能够感受到他炙热的感情:不管怎样的悲哀,他都会陪着她一起熬。她痛,他亦痛,心如火燎的痛着。
许多人劝他不要这样的坚持,手术在即,大赛在即,责任感强烈的他关注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而毛毛身边至少还有他们在。他们对这个被他深爱着的女孩,一样关怀至深。但幸村固执地听不见去,就如同毛月月根本听不见那些言语一般,倔强得让人无奈。
幸村没有说的是他内心强烈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一旦他松了握住她的手,就再也抓不住这柔软了……
这事情多多少少和那个叫精灵的女孩绝望的嘶吼略有关系,那句他怎么也理解不了的“我回去”,让他害怕得说不出话来。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恐惧。
他无法舍弃毛毛给予的温度,她的笑容,她的甜蜜。如果她不能坚强,那就依靠他吧,他会给她他的所有。
幸村温柔地抚上毛月月冰冷憔悴的面容,疼惜地摩挲着她的肌肤,试图给她更多的温暖和力量。他漂亮紫眸里满是宠溺的爱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黑色的小脑袋瓜子。
寂寥的病房内,因他的情深飘着淡淡的温馨。
站在门口的精灵看着这一幕,好容易停歇的眼泪,再度如雨落下。只不过这一次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捂着嘴巴不让抽泣出声,破坏这短暂的美好。
她,真的好后悔。
其实她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机会,就算回到现实世界,她也可以用自己不懈的努力,将已然不幸的人生扭正。可是她太渴望这里,这里有她奢望的温暖,有她眷恋的男人。她要的从来不多,这里已足够充实。
她根本不需付出太多努力,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事情太美好,美好得她忘了这是被神所不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