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装修十分考究,灯光将桌面上的菜肴晃得比他们生前还要鲜美多汁。我看着美丽的它们,却毫无进食的想法。我是不太明白人们对于火锅的热情的,除了最开始几筷子的食肉香感外,任何名目和精美摆盘都无法让我的味蕾兴奋起来。羊儿、牛儿肯定永远都不会知道,它们身上一片片薄薄的肉,在氤氲的热气下,化成一滩血水流淌在诗意的容器上。每当这时,我都会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我是一名不成气候的写作人,总是到处记录别人的过往经历,参加饭局是一个很好的媒介,宁可错付数顿,不能落下一回。
我的朋友阿山,长了一口大黄牙,皮肤黝黑,交友广泛,业务繁杂,当然也是一个小富豪,听说我会写点东西,就对我莫名的友好起来,条件合适的情况下,都会领我出去见见人听听事。也就是他,那天带了一个安静的女人,很漂亮但很端庄,对于别人的话题都是微点头轻附和,直到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迷离了,谈到了影视,她的眸子亮闪闪,背起了一部电影里的现代诗:
白日烧尽成黑夜,
烧毁了我灵魂的一角,
在黑夜中,
我幻成太阳的火花,
最后化成灰烬,灰飞烟灭,
让人窒息的黑夜吞噬了我,
一切辗转成空,
在黑暗中我看,
真实被蒙蔽在白日光亮的谎言里,
盲目的双眼,
虚伪的笑容,
像梦游一样,
只有言语和脚步证明时间。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脸微红,带着神往的笑意,像在讲授,眼神中流露出对学生的引导和期待。
阿山举起酒杯,大声的笑着说:“哈哈,好呀,不愧是老师,说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林现竟露出一丝得意,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说:“早就不是老师了,就是还留着些酸气。”我看了看阿山,觉着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交到了一位教师朋友,还是一位漂亮人儿。阿山吐着酒气和我说:“林老板,原来是个高中老师,不干了,现在做起了买卖,是个女强人了。”“什么女强人,挣个吃饭钱。”林现假意恼怒地瞥了一眼阿山说。
阿山是干啥的,以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一个收破烂的,买卖大了,就什么都收,也就越来越有钱,我实在想不通,一个高中女教师会和他在一桌谈笑风生。
“你都写些什么东西?”林现转头问我。
“我嘛,什么都写写。”我羞愧的说。
林现一手托腮,安静了许久,低头看着桌面说:“你听听我的事吧。”说完仰脸微笑着看我。
我正了正身子“您说。”
她身子靠向椅背,问:“你着急回家吗?”
“我没事,熬夜习惯了。”
“行,咱俩换个地方,今天高兴,我也想找人说说。”
就这样,我们来到一间安静的酒吧,她点了酒,要了一壶白开水,渴了累了她会喝水,中间也会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酒,到最后也并没喝多少酒。
换了地方,她仿佛不知道该怎样开头,我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当老师了呢?”她望着别处,眼神没有聚焦,安静了片刻,看着我,友好的笑着说:“因为,杀了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