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院门外敲门的是两个男人,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普通有点憨厚,另外一个应当有三十多,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看着就不太好惹,二人见到闻氏,那个魁梧的男人问道:“这里可是许小娘子的家?”
闻氏见二人出口就寻玉娘,面色微微一变,怕他们是来找麻烦的,还想着该怎么改口,又隐约觉得那二十来岁的男子有些眼熟的样子,她张了张口,见那男子说,“婶子可是不认得我了?婶子别担心,我是饶州城八方客栈的周厨子,婶子一年多前刚来饶州城时就住在八方客栈,初秋时,许小师父还去饶州城卖葡萄酒来着。”
许沁玉教过他几道吃食,还有一些做菜的诀窍,他就已经改口叫许小师父。
这人的确是周大庆,他身边的人就是梁义梁千户。
梁千户也跟着说,“婶子别怕,咱不是坏人,咱们来寻许小娘子是有些事情相求。”
他就算再惦记再馋许小娘子做的吃食,也不可能上门来讨吃食,还是半夜,显然是真的有急事儿。
闻氏仔细回想,年轻些的男子的确是之前在饶州城住的客栈里头的大厨,她这才急忙说,“玉娘还在歇息,二位怎得半夜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儿?”她有些想不通玉娘就是个会厨艺的小娘子,能有什么让二人半夜上门来寻玉娘,难不成是做吃食?就算是寻玉娘做吃食的,也不用半夜这般急。
许沁玉也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她穿好衣裳才趿拉上布靴出来,见到门口的二人,她立刻认了出来,笑道:“周大厨,梁千户,怎地是你们?”
周大厨说:“寻小娘子有些事情。”
外头还在飘雪,有些冷,闻氏把二人请进厨房,又烧了热水给两人沏了茶水。
许沁玉这会儿已经听完两人的来意。
二人是为饶州城祝太守的老娘而来。
祝太守已经五十岁,也是寒门出生,家中有个老娘,老娘七十多岁已算高寿,但祝老太夫人这两年身体渐渐就不太好,等到今年天冷的时候,祝老太夫人有些下不来床,身子一日比一日虚,这几日更是昏迷时候多,清醒时候少,请了郎中来看,也说祝老太夫人已经到了寿终正寝之际,恐怕也就是这两几日的光景,让祝太守准备后事。
祝老太夫人本来这个年龄已是高寿,又是无病无灾的,算是喜丧。
但是祝老太夫人前几日就有些不吃不喝,祝太守请了好几位饶州城出名的厨子来府上给祝老太夫人做饭,可祝老太夫人都是尝过一口就吃不下去,好几日不吃不喝,太守心中难受,希望老娘最后走的时候也能吃顿饱饭,可以走的安安稳稳,而不是这样饿着。
祝太守认得梁义,还曾跟梁义一起吃过饭食,梁义同他念叨说,说曾经吃过一位十来岁小娘子做的吃食,那叫一个美味,其味无穷,他到现在都还惦记着。
祝太守已经请遍饶州城酒楼的大厨,祝老太夫人一点都吃不下,他有些病急乱投医,找人把梁义请来太守府,仔细问过当初那位给他做吃食的小娘子的情况,是不是厨艺真的很好。
梁义同他说,“太守大人放心,这位小娘子的厨子比起醉仙楼的大厨都要了得,属下不知太夫人是为何不愿意吃,但兴许可以请那位小娘子来试试。”
祝太守知晓梁义也算是老饕,吃遍饶州城,他都念念不忘的厨艺,恐怕真是有几分本事。
所以祝太守问过他那位厨娘家住何处,能不能请来府上给他老娘做顿吃食,他也愿意奉上赏钱。
梁义挠挠头告诉许沁玉,“祝太守是个好官,我也不想辜负他一片孝心,虽不知道许小娘子家住何处,但之前许小娘子借住八方客栈,想来或许周掌柜兴许知道,就去了八方客栈。”
周掌柜的确知道许沁玉住在源宝镇,但不清楚具体位置,又想着鲁夫人应当知晓,连夜去寻了鲁夫人,鲁夫人已经从甄武口中知道许小娘子住的地方,就告知给周掌柜,周掌柜回来后让儿子带着梁千户跑了这么一趟。
梁义说完,又告诉许沁玉,“许小娘子有所不知,祝太守真真是个大清官,一心只为百姓,初夏那场腹泻病,新帝下来的密信是让祝太守把源宝镇跟下面三个村子都给封了,把村镇上的百姓给屠尽,是祝太守强拖着,等到源宝镇的腹泻病好起来,祝太守又写了密折过去京城,才力挽狂澜,阻止了这场屠杀。”
说起新帝的作为,梁义脸色有点难看。
他们这些人镇守边城,守护的不仅是大盛朝的那些勋贵跟皇族,还有大盛朝的百姓,可新帝却根本没把百姓当人看。
许沁玉这才知晓原来腹泻病时真的差点就要被屠镇了,她脸色微变,说道:“两位还请稍等片刻,我回屋换身衣裳就同你们去。” 天天冷,她这身衣裳肯定没法穿出门。
即便没有这些事儿,她其实也愿意走上一趟的。
梁义立刻说,“那我们就去外头等着小娘子。”
说完,他跟周大庆出了门,上了马车等着。
许沁玉回屋换了身青灰色的厚长袄,样子不太好看,但厚实保暖,即便西南才落雪不算太冷,可马车上有些透风,源宝镇到饶州城走得快都要一个半时辰,走得慢起码两个时辰朝上,需穿得保暖点。
闻氏不放心玉娘一人跟去,也回屋换了身厚实的长袄,又交代她娘桂氏,“娘,早上我同玉娘肯定是赶不回做朝食暮食,食肆那边也不是休沐的日子,娘早上时候过去白姨娘那边,同成哥儿说声,让他贴个告示在食肆外头,说今天有事歇息一日,跟食客们说声对不住了。”
桂氏已经知道是什么事儿,拍拍闻氏的手,“你放心跟玉娘去饶州城吧,家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