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他便在前方辨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骑着马的小妹! 小金有些激动—— 他望着小妹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知道她在为离别而痛苦。 他在追她,试图把中断的旅途续接起来。 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所以这次追踪变得单纯了:他不为官府,也不关心“飞刀门”!他为了自己,就没有在身后留下黄布条。 他把马蹄放慢,悄悄地跟在小妹身后。 他渐渐接近她——于是,两个黑点在靠近,原来分开的人儿同归一条道。 他俩凑回一块,事情就简单了。 因为,一定有一些眼睛暗中监视着他俩,包括“飞鹰营”。 “飞鹰营”既然叫鹰,他们派出的探子也必如鹰一般敏锐。 小金的全部注意力却在小妹身上。他远远跟着,见小妹低着头,策马进了一片竹林,那里面的雾更浓,仿佛是雾的源头。 小金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跟进。 竹枝挺拔,密密麻麻,浓雾凝结在头顶,将竹梢都遮蔽住。 他到了林子深处,发现竹林深得仿佛没有尽头。 他看到了小妹的身影,她也已下马,坐在那儿歇息。 她背对着他,仍很忧郁。 小金停住,痴痴地看,每当看到她,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她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小金慢慢地走出,靠近了她。 “是,我回来了。”他坚定地说。 “你不是风吗?” “风,有时候也会停。” “风真的会停?” “停住,只为了一个人……” 小金看着她,真诚地说。 他看见小妹的眼中有泪花!他伸手扶过她,捧住她的脸。被他的手一触中,她的眼泪便扑簌滚滚而落,像在释放太多太久的压力。 小金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 “你不该回来。”她叹息说。 “回来了,便不后悔……” 小金动情地说。 他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也有很多的事想和她做。 可他暂时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搂住了她,让她把脸贴在他怀里! 她的脸滚烫,他抚摸着她的发鬓、脖颈、后背,想让她平静、安心下来。 ——他想到了他俩的未来。 ——她不属于“飞刀门”,他也不属于官府。 ——那是一种自由的日子。 ——像风,幸福的风。 他听到竹林里真的起风了,在远方如浪潮翻动! 他没有动,安静地闭着眼。 雾气被搅起,渐渐涌向他俩头顶。 风声凄厉,呼啸而过! 小妹身体发紧,她离开了他,侧着耳在听。 小金也抬眼看,可茫茫雾潮中,竹林四围什么也看不清! 他看着,猛然醒悟,“嚓”地拔出了刀。 他抓住小妹,大喊:“跟我跑!” 扯着她的手,他拔腿便飞奔起来! “嗖”、“嗖”两声,两根尖利之物钻破雾层,从竹梢上方直射下来——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大逃杀(4)
是两根削得锋利的竹枝! 颤抖着嗡鸣着,盯住了他俩奔跑中暴露出的后心窝! (六) 数十名恐怖的黑衣人像鹰一样,在竹梢上快速纵跃,如白雾中聚起的乌云! 他们彼此吹着唿哨,呼应联络,队形整齐。 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着削尖的竹竿,作为杀人利器。 他们身手敏捷,借助竹枝的强劲反弹力,眨眼功夫已压了过来! 这便是曾经歼灭“飞刀门”帮主柳云飞一行人马的“飞鹰营”! 一双双锐利的、训练有素的鹰般的眼睛搜寻着下方。 透过飘荡着的雾气,可以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影在奔逃,是小金和小妹。 他俩脚步踉跄,衣袂飘动。 一双双鹰眼里泛起了杀机,一根根尖竹也被攥紧。 一名黑衣人长啸,双足一蹬,张开的黑斗篷像鹰翼,连人带竹,凌空破雾扑下! 鹰眼紧逼那两个奔逃的身影。 鹰眼眯起,杀意愈盛。 竹尖对准了一个人影的后背,穿刺而下,速度极快! 而小金跑着,察觉了身后的危险,他猛一拉小妹,向旁边一侧。“咚”的一声巨响,尖竹擦过小妹胳膊,深深扎入土中,剧烈抖动起来! 那黑衣人一击不中,立即借力反弹而回,消失在上方雾里,快若鬼魅。 小金不敢稍停,拉着小妹继续跑。 他耳边是风声,身后也是尖厉的风声,“嗖嗖嗖”的破空之声——“飞鹰”们持尖竹凶猛攻下。 尖竹“咚咚咚”扎在他俩身后一两步远的地面上。 小金很绝望。 被浓雾遮盖,他根本看不见竹顶的“飞鹰营”,也判断不出他们如何发动攻击。他们居高临下,完全控制着局势,他没法反击他们。除了逃命,他和小妹没有应对良策。 他这才发觉,“飞鹰营”的埋伏比“八队”的要可怕致命得多。 如果说“八队”凭着盔甲、大刀、盾牌骁勇硬拚,那么“飞鹰营”更为冷酷、精确。未战之前便已立于不败之地,如同一群停在空中的屠手——神才能停在空中,而神不会杀人,“飞鹰营”会杀! 他们简直把他俩当成了任意戏弄的玩物,从空中一次次如兀鹰般扑下来,叼弄着他俩。在那些鹰眼中,他俩等于已经死了!这次屠杀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仅仅为了获得一些血腥的快感! 小金拉着小妹竭力闪避,按蛇形线路跑。 他更加绝望的是,竹海如雾潮,没有尽头! 跑不出去,那些锋利的竹尖便始终瞄着他俩的后颈。任何一根都随时可以把他俩刺穿! 他俩是用腿跑,他们却是在雾中飞,竹枝一弹便能迅速追上或超过他俩。 “嗖”!—— 前方果然有一只“黑鹰”持竹刺下,阻住他俩去路。 小金挥刀“啪”地将逼至胸口的竹尖斩断。那黑衣人失去支撑,滚翻落地,也亮出腰刀——小金快刀挥去,将对方砍倒。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俩已经被围住。 大批“黑鹰”追到他俩四周竹顶,发起大规模俯冲! “嗖”、“嗖”、“嗖”、“嗖”,诡异的破空穿刺之声此起彼伏,撕裂耳膜! 小金与小妹靠背而站,咬牙决死接敌—— 小金取下了弓箭,小妹攥着飞刀,这是他俩抗衡飞行死神的武器! 一只黑鹰扑向小金。 小金张弓放箭,“啪啪啪”一串爆响,快箭从竹竿削尖的前端钻入,射通内部竹节,从后端“啪”地窜出,深深没入持竿黑衣人的胸口,将那人击飞! 另一只“黑鹰”则袭向小妹。 小妹侧耳听,扬手放刀。 飞刀嗡鸣旋转着,朝“黑鹰”逼去,呼啸的薄薄刀锋紧贴光滑竹竿一旋而上,“嚓嚓嚓”削断了握竿的数根手指,然后“嘭”地命中黑衣人的咽喉。 那人张开残缺的手掌,像断线的纸鹫飘在空中。  
大逃杀(5)
鲜血喷洒——两只同时被杀的“黑鹰”的血。粘稠、腥臭,玷污着雪白的雾,令清晨充满了死亡的可怖。 七、八截断指在空中飘飞。 “咚咚”,两根无主的尖竹扎地。 “嘭嘭”,两具尸体也重重摔下。 小金与小妹挡住一波攻击,但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四面八方的攻击瞬间齐至,可他俩的箭就六枝,飞刀仅三把! 箭与飞刀发射尽,他俩暂时没有死。 身上却沾了一层他人的血。 趁“飞鹰营”的攻击顿了一顿,小金拉起小妹,又拚命地向前猛跑! 空中低沉的鹰喘,地面急促的脚步。 小金愈跑脚愈软,小妹也一样。两人都在流血,都在失去逃跑的气力——前方竹林一层一层,浓雾散了又聚,像永远也跑不到头,像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张杀戮的罗网! 小金喘息着,突然收住脚。 他松开小妹,握着刀,发疯般地朝身旁的竹子砍去—— (七) 竹子在刀光中一根根地倒下,每根都很粗大,倒下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金像一个疯狂的伐竹人,弯着腰飞快砍去! 如果有人知道小金刀法的厉害,那么看到这情形时一定会好笑——如此漂亮的快刀使出来砍竹,确实挺滑稽。 小金的脸上却没有笑意,他满脸严肃焦急,砍得认真、准、狠,一刀下去,便干掉一根,耸入雾端的粗竹纷纷“嘎嘎”断裂。 小妹拄着藤棍低喘,侧耳听着小金在砍。她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相反,她在替小金着急,希望小金砍快一些。 小金“刷刷”砍倒一圈,继续把范围扩大。 他飞快地在竹林中砍出了一圈空地。 ——小金很聪明,小妹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两人惟一的求生之道! ——“飞鹰营”在竹上纵跃,速度比他俩快,他俩跑不过他们。 ——所以,要阻挡他们,惟有砍断竹子,这道理跟森林起火,砍出一道防火隔离带相同。 小金又一轮快刀砍出,可惜,还是来不及了—— 雾端中,唿哨又起,接着,鹰一般的黑影在快速移动,压往了这边。 小金收住刀,慢慢地后退,到了小妹身边。 他大口喘息,额上全是汗,粘着竹屑血浆。 他和小妹背贴背,都很惊惶。 他抬头在看,小妹则是听。 黑影迅速围成一圈,占满了四周的竹梢,把竹梢压得乱响,真像是一群嗜血的飞鹰蹲在高处,抖动着翅膀羽毛。 接着是可怕的寂静。 两个逃亡者已无路可逃,被彻底围死。 静得能听到他俩自己的心跳! 小金和小妹都奇怪,“飞鹰营”停在雾中,怎么不马上发起攻击?他俩刀箭发完,浑身带伤,精疲力竭,已没有抵抗能力。 他俩在等死。 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雾端传出。 尖锐、从容、放肆,连成一片。 是腰刀“嚓嚓”地在削竹子。 小金和小妹听明白了,两人不约而同脸上浮起了苦笑! “飞鹰营”也在高处砍竹子。 他们砍竹子不是为逃跑,而是要杀人。 在上一轮攻击中,他们的竹枪射完了。所以,他们砍下一截截竹梢,还得慢慢削尖,使它们变得锋利,利得足以刺穿他俩的皮肤,戳烂他俩的骨骼心脏。 既然对手逃不掉,他们就不用着急。 他们削得不慌不忙,那声音既像示威,也透着隐隐的兴奋和快感! 仿佛兀鹰扑下叼肉前,把牙齿脚爪都磨一磨! 漫天竹枝竹叶竹屑从四周纷纷洒落,如同雪花。 声音刺耳恐怖,就像在刮人的骨头。 小金慢慢地把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小妹的手。 似乎握紧了,便能够减轻濒临绝境的痛苦。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大逃杀(6)
竹屑仍从雾里“哗哗”地飘洒而来。 小妹轻轻地问:“他们快削好了,是吗?” 小金苦笑道:“可不是。” 他的听觉虽然没有小妹灵敏,但却明白削尖一根竹子不需要多少功夫。 小妹仍轻轻道:“你不后悔?” 小金道:“不后悔!” “我错怪你一件事!”她说。 “什么?” 小妹慢慢地转过身,对着他,她的笑容很凄美—— “现在我相信你给我的是份真情!” 小金动容。 他说:“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小妹笑得愈发凄艳,她把手轻轻地放到他脸上。 “让我再摸摸你……” 小金笑道:“小妹记性不好,摸过几次,竟还记不住?” 小妹执着地慢慢地抚摸他脸庞的每一道轮廓。 小金不说话。 纵有千言万语,或即便托出满腹秘密,也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命运了! 不如静享这一刻,这最后的柔情。 ——小妹的手停住。 “好静!”她低喃着。 小金也觉察了四周的沉寂! 雾端再没有竹屑落下,也没有任何声响。 四周酝酿着冷冷的杀意! 他不愿抬头看,只痴痴盯着面前的小妹。 “和那晚的湖边一样。”他低声说。 “你没有忘记?” “那一晚,我们也挨得这样近。” 小妹笑了,很甜也很美。 “我们就要变做风了……”她说。 “是啊,”小金微笑说,“合在一起,自在地飘……” 若死后能如此,死又有何惧——小金抱住了她。 小妹将脸贴着他。 两个人都在等待着风。 那是将他俩杀死的地狱来风! 也是将他俩的灵魂送往天堂的自由飘渺之风! 风起了——四周的竹枝“嘎嘎”狂响,“飞鹰营”在运劲,准备借助竹枝的弹力攻下,将身下那一对紧抱着的痴情男女彻底毁灭! 风起了——那是一股更诡异强劲的狂风,满地的竹枝碎叶都被卷起,一切的声响皆被扰乱! 风声中,传来隐隐的嗡鸣声,这声音像是一群飞鸟在空中闪电般地旋转所发出的。 小金和小妹都是一怔,因为他俩对此嗡鸣之音是如此熟悉—— 飞刀! 不止一把飞刀! 至少有数十把飞刀,才能如此强势悍然,气吞一切! 一片乌光—— 黑压压的飞刀掠来,直上竹梢,消失不见! 忽然静止。 没有风声杂响。 片刻,一根削尖的竹竿啪地从雾中跌落。 紧跟着,几十根竹竿七零八落地纷纷摔下。 “噼哩叭啦”响成一片。 再接着,像折翼的鹰一样,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余个黑色人影从空中重重坠地,溅起了无数碎屑! “飞鹰营”竟被全歼! 每个人的喉头,都中了一把飞刀! 小金惊讶地看着。 他百感交集,不知道对“飞刀门”是敬畏还是感激。 他乔装而来,就是为了见识这个神秘帮派。 现在人未见,刀先现。声威之强悍从这不留活口之举中可见一斑! 他与小妹松开。 又一阵劲风,竹林深处纵出三道人影。 小金默默看,猜测来者必是“飞刀门”重要首领,更多的部属仍藏在暗中。 风停叶落。三个人稳稳站住,都挎着刀囊,斗笠压低。 为首的是名女子,蒙着面纱,话音清朗威严:“小妹,总算见着你啦!” 小妹脱口喊声:“大姐——” (八) “飞鹰营”被歼灭时,我们县衙捕快队伍也遭遇了袭击。 我正招呼大伙儿聚拢歇息,饮水吃干粮。我率先坐下,捶打着因连日奔波而酸胀的双腿,突袭便降临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大逃杀(7)
“嗡嗡”的刀声密密飞来,像是蜂群掠过。 每一只蜂都能蜇人,而且是蜇在最致命处——弟兄们的咽喉。 四周都是惨叫,不停地有人栽倒。 有的弟兄刚拔出了刀,便捂着喉咙倒下。 我一动不动,心里明白中了埋伏! 我没有拔刀,我这人轻易不拔刀。 再说我拔刀很慢,拔也来不及—— 奇怪的是,那些飞刀绕过我,专扎我的弟兄们—— 屎坨子肩头缠着绷带,喉头血乎乎的,他爬到我旁边,嘶嘶地喊,可喊不成句。 我扭头看,二马也摇摇晃晃地仰倒。 葫芦咽喉血肉翻开,真像被开了瓢的葫芦。 我回过头不忍多看。 身前有一个身影,大狗挡在我面前,他拔刀的速度算是挺快,也许在县衙里仅次于小金。 他挥舞着刀,试图阻挡诡异的袭击。 他大声喊:“刘捕头,快走!” 我没有起身跑走,那是徒劳的。 我甚至动也没动。 也没回答他——因为他话音刚落,一把飞刀就扎进了他的脖子。他瞪着眼,“咚”地在我跟前跪下。 他临死之前,仍表现得像是我的好兄弟。 环顾四周,倒成一片的尸体,哪一个生龙活虎之时,不被我视为自己的弟兄呢? 这血腥的屠杀令我悲伤,令我不能动弹。 他们全死了—— 只有我还活着。 生不如死。 我眼中悄悄流出了两滴泪。 于是,在“飞刀门”徒众涌出,将我生擒之前——只给我一人留下性命想必是要将我活捉吧——还来得及黯然地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