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秦家。
她一口气跑到秦大夫人处,不等秦大夫人说什么,便开口骂道:“母亲你可真是好欺负!二叔去做官的时候把你赶到蓉娘那里住,这会儿二叔走了,她秦昭做不成太子妃了,又把你请回来给她看弟弟。我呸,真当她是公主啊!你还在这里呆什么呆,快快快,收拾了东西,我带你回家去!”
260
甄友谦这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秦节的死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人觉得他凉薄!要不然以后谁敢跟他家打交道?更别说秦节虽然死了;可秦家却并没有倒!秦昭活着呢,忽然想到这位小姨子深得太子爱重,甄友谦激动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出家怕什么?前朝的武则天那还是亲爹的小老婆呢;可高宗皇帝一登基;还不是把她从庙里弄出来了?自家小姨子可是太子殿下当年正经的未婚妻,就算日后当不了皇后了,捞个贵妃娘娘当当不成问题吧?就算退一万步,她就算不进宫;也是皇帝心头好,有这么牛掰小姨子在,就算没了二叔,他也照样可以在开封横着走啊!
旁人看到的是秦节死了秦昭当不成太子妃,太惨了,尤其秦昭,这脾气也太烈了,当不了太子妃,给未来太师当儿媳妇也不错啊!卢放前程不好么?这有多憨啊!可甄友谦细细思考了一下,却忽然大彻大悟了:卧槽太子妃算个球?又不是皇后,等太子当了皇帝,他喜欢谁,想接谁进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么个姑娘,为了自己宁可出家都不随便嫁人,换了自己怎么说也要荡漾一下吧?更别说据说那位太子痴情的很啊!
想到此处,甄友谦越发佩服自己这位小姨子:以退为进做得漂亮啊,怪不得能撑起那么大的生意!哼,老子果然眼光好,这大腿粗的,就算二叔在世也粗不过这位啊!趁着现在别人没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去讨好小姨子!想抱金大腿也得看时机,人家过的花团锦簇的时候用你添乱啊?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唔,雪中送炭什么的不能够再美好了!
想到此处,甄友谦把讨好连瑜的事儿都先放到一边了:过去是想通过关心秦家姐弟来向连瑜卖好,现在发现秦昭本人就是比连瑜更靠谱的超级大靠山,我勒个去,时不我待,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老婆这几天就要来开封的事儿,直接窜出门去,各个铺子里踅摸能让秦昭喜欢的宝贝去了!
溜达了一圈儿,还真被甄友谦找到了个合适的礼物,一顶一顶镶金嵌玉的紫金白玉莲花冠,紫金的底儿,远处看明光灿烂,近处看,那底座一周竟雕了一圈儿的二十八星宿图,上头的莲花是拉的金箔做的,莲花瓣的边角处薄如蝉翼,似乎风一吹那花瓣都能颤上颤,更让人惊叹的是,那金箔的边缘竟然还雕刻了细细的镂空花纹。金子最沉不过,可这一顶做工繁复,底座上还镶嵌了数块宝石美玉做装饰,戴在头上拉风无比的莲花冠,上称一称,竟只有十二两八钱,可见那金箔有多薄了!这么个东西,金子的价值其实反倒不算什么了!做工才是大头,九两八钱的紫金冠,配了一条带了和田玉坠子的束发带,甄友谦花了整整三千两银子。让人装到盒子里,甄友谦觉得自己简直英明神武到了极点:但凡女孩子,就没有不爱美的,可小姨子做了女冠,金银首饰没法随便带了,这顶紫金嵌宝的莲花冠,这当口送给秦昭简直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接到甄友谦的拜帖的时候,秦昭真的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出嫁的事儿,比起丧父的悲恸,跟心上人分别,被迫选择出家当道姑之类的,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了。在这个属于她的宁静的道观里,她就像对皇帝说的那样,是真心在为父亲祈祷,为国家祈福。她是真心希望,上天能够听到她的祈祷,让这场战争赶紧离去,不要再有像她家这样的悲剧:偌大的云中秦氏,曾经枝繁叶茂的地方大族,因为战争,如今已经只剩下秦明这最后一个男丁了。她的父亲,伯父,叔父,舅舅,舅妈,外婆,几十个同辈的堂兄弟表兄弟堂姐妹表姐妹……统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死去。
如果说一开始,她抗旨的时候,想到以出家来获得不嫁人的自由,那么当她听说父亲的死讯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即使她不出家,皇帝也不会再惩罚她什么,更不会逼迫她:这么对待一个已经为国捐躯的功臣之女,是要被写在史书上让后人唾骂的。
秦昭甚至可以猜到,如果自己父亲的死讯早一点传来,皇帝一定不会把那道赐婚的圣旨发出来,正常情况下,为了表示对秦节的哀悼,他或许会给秦昭一个更高的封号,诸如现在的郡君,甚至更进一步……然后赐给秦家大量的金银财帛,再给她的弟弟更高的爵位,然后,让他们安安稳稳在家里守孝,等三年守孝的日子过了,太子早就大婚了,甚至,他应该已经做了皇帝,封了皇后。还关秦昭什么事儿?以秦昭的脾气,连皇后都不稀罕做,难道会以甘于一个宠妃的身份进入后宫么?或者说,杨艳辉甚至不忍心用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位置来约束他,又怎么会在封后以后再去做什么?
造化弄人这个词,用在此处意外的合适。
如果秦节的死讯早一点传来,皇帝会很容易地想到前因后果。甚至,几遍秦节不死,他其实也压根没必要这么急匆匆地给秦昭订亲。
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感情,所以感情总是需要相互给予,付出,然后慢慢地培养,不让它因缺灌溉而枯萎。秦昭与杨艳辉的感情,并非不浓烈,但毕竟是根在两处的藤蔓,虽然缠在一起,可毕竟没有栽在一处,想要把他们分开,只许把缠在一起的枝叶撕开就是了。撕开的时候会被拽的皮肉分离,可总会愈合,长出新的枝叶。
时间是冲淡伤痛的最好的良药。或许秦昭曾经认为杨艳辉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选择,可如果真的被迫分开,杨艳辉娶了别人,秦昭会难过,会哭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伤痛总会慢慢的减轻,当对方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的时候,难道秦昭还会爱他爱到不肯看别的男人一眼么?
到那个时候,无论秦昭曾对杨艳辉有过怎样深厚的感情,她都一定会努力收拾好那段感情,然后面对新的人生:而她的脾气,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幸福,那样的话,一直在他身边,与她兴趣相投的卢放,未必不会成为她新的选择。他们其实是有机会的,如果卢放有足够的时间追求,如果秦昭有足够的时间遗忘,如果伤口有足够的时间去愈合。
可伤口会愈合,却不代表那一刻会不疼不痛,不代表被撕开的地方会长得洁净如新没有痕迹。
皇帝做出了一个最糟糕的选择,他的赐婚,等于是在在秦昭最痛的时候逼着她立刻忘掉杨艳辉,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低估了秦昭独行特立的程度。
卢放也是很无辜的一个,如果没有外力干涉,让卢放继续他润物细无声的追求,那么三年以后,或许秦昭已经爱上了他。可惜卢放没时间去经营这份感情了,他被皇帝的神来一笔打了个晕头转向,欲哭无泪。
秦昭完全可以现象皇帝在知道秦节死讯的时候的懊恼,她也知道这时候她只要稍稍让步,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自由。可是她同样也知道,那会让她跟她的弟弟无比的被动,父亲的死让他们失去了最坚实的依靠,她又用抗旨这种事情在父亲为国捐躯的功劳簿上抹了黑。她跟秦明,没有任何的亲戚,偏偏又拥有巨额的家产,父亲的功劳能够让心怀歹意的人不敢对她们动什么心思,可是现在不敢,一个月两个月不敢,三个月五个月不敢,那一年两年呢,三年五年呢?她个人财产已经超过了父亲为官多年的家产,而且还在继续增长中,只要她继续经营下去,早晚有一天,这比财富会惊人到足以让顶级权贵们动心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她的婚姻会再一次被摆出来任人抢夺,而那个时候,还有谁能保护她?那时候,她的选择就只有在一大堆烂苹果里头选个不那么烂的而已。就算是杨十二当了皇帝,难道他还能下令不让秦昭嫁人么?再悲观一点,如果有人为了娶秦昭,用出什么下作的手段呢?这是一个女人不可以自己决定婚姻的年代。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依然向皇帝请罪,然后,请求出家。
她无法控制未来结婚的对象,却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结婚,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去保护自己这世上最后的血亲。
秦昭是悲痛的,这世界上最疼她的人离去了,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纠缠到一起的麻烦事儿,或许她早已经被悲恸击倒,蜷缩在角落里无法停止哭泣了。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去想办法解决面前的困境,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哭泣,或者说,她甚至已经忘了哭泣。
父亲为他们带来的保护光环总有一天会黯淡,那么就由她来保护弟弟:在以孝治国的世界里,一个愿意出家为父亲,为国家祈福的女孩子,一个由皇帝亲自批准出家,有着封号,有着御赐道号的女道士,或许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但至少会让觊觎她财产的人望而却步,也让她可以自由的独自生活,更可以成为弟弟的新的“保*护*伞”。
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另一个人眼里的“保*护*伞”。
261
这会儿;秦昭皱着眉,看着穿了一身素服,一脸讨好地看着她的甄友谦,简直无法想象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把马屁拍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莲花冠虽然精致,可也要看戴在谁的头上,也只有像仙师这样的道法深厚的人物,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