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已经有了文化课的老师,那么冯先生要教的就是才艺类以及女孩子需要学的一些其他必要知识,比如礼仪什么的。
才艺自然是琴棋书画这类的雅致玩意,而书法这一项是不需要冯先生来教的,许先生教文化课,本来就包括了书法。那剩下的就是琴,棋,画。这三样里头,冯先生表示她在琴与棋上头比较擅长,而她的画只能算是一般,没法儿跟秦节或者穆维比,所以这一项她就不班门弄斧了。礼仪方面她自然当仁不让……其他还有别的什么零碎东西,一边教一边调整,她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些事情,显然冯先生在路上就已经跟穆维商量过了,穆维对秦昭以及秦家的情况十分了解,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计划,跟秦节一说,秦节没什么不赞同的。而冯先生现在跟秦昭说的,也只是具体什么时候上什么课的细节问题了。
秦昭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有这么个温柔和气的大姐姐教她学弹琴学下棋,人生还能更美好么?她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冯先生虽然是个满清高的人,不过她的清高是在品行上,可不是在为人处事上,见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对自己十分友善她也觉得开心,毕竟,这很有可能是她要相伴一生的孩子啊……穆维说如果可能的话,会跟秦节提出来让秦昭正式拜冯先生做老师,日后为她养老。只是冯先生对秦家还不算了解,所以并没有一口答应。她冯文也曾是锦衣玉食的千金闺秀,如今虽然落到要给人家当老师谋生的地步,却也希望自己能过的舒服顺心,并不是只图个温饱就心满意足了。
秦昭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想象中的可怕的严厉的古板女教师,变成漂亮温柔大姐姐,还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儿么?大姐姐还夸她的头发梳的可爱呢!冯文对这次见面也挺满意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很懂礼貌,询问起来,学习基础也不错,这样的孩子教起来是很省心的。这个工作明显比在太原时候的工作好多了:豪门大户的千金,本身素质当然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强太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可能娇惯些跋扈些,不过看样子,这位秦姑娘倒不像这样的人,
对于一件事儿的愉悦感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人们的期待值,很显然,无论是秦昭还是冯文,都高出了了对方的期待值,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虽然才认识,两个人却都有了点儿一见如故的感觉。
秦昭陪着冯先生吃了午饭,又邀请她在自己这里午睡,被冯先生婉拒了:“我并非只带了丫鬟过来,还有几位云中府青云观的师傅也一并过来了,师傅们去了一处道观投宿,我总要去看看才是。”其实冯文跟那几位道姑的关系真不错,她们相携着从云中府旁的小道观里逃出来,又一起在太原另一处道观借住,也称得上是患难之交。这次冯先生来江南,几位师傅觉得江南应该更容易讨生活,也跟着过来了,不过她们很有分寸,冯文也并非慷他人之慨之人,所以道姑们自去道观投靠,并没有跑到知府官邸来。
其实一般的道姑尼姑什么的对大户千金来说不过就是三姑六婆,不比牙婆之类的强什么,但秦昭见冯先生对那几位道姑的态度很尊重,便也拿出了尊重的态度,请冯先生捎去些礼物。冯先生见她没有眼高于顶不把道姑们放在眼里,心情也不错。笑吟吟地让丫鬟拿了布料跟素点心过去。
冯先生被安排在了另一个小院子:说起来,秦节做的毕竟是江宁这样的大城的知府,别的不说,就这官衙就不是一般的大,后宅里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院子,虽然最小的院子可能只有两间很小的房子,但两间房也是院子啊!尤其有几个小院子的门直接对着外头的街上,来个朋友住个幕僚什么的不是一般的方便。当然,冯先生不可能住这种通向外头的院子,她挨着秦昭的小院子住下,小小的三间房,种了满院子的花草,院子一圈儿围着密密的竹子,这院子是前任知府的一个颇通文墨的爱妾的住处,所以布置得十分雅致。拿来给冯先生住正好。
冯先生过午出去,傍晚回来,秦昭听说了,忙去她的院子探望。见院子里收拾的还算整齐,便笑着对冯先生道:“前日才得了先生要来的信儿,匆匆地收拾出来,怕是有不少疏漏。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自管跟竹青说说。”
冯先生微微一笑:“这已经很不错了,我过去在云中府的房子,也不过是个两进半的小院儿,外院放着杂物住着男仆,我跟丫鬟仆妇们都挤在内院那几间房子里……院子里只种了几棵胡杨树,哪里有什么花草竹子可看不过是花盆里养几朵花罢了!”
提起云中府,秦昭不由得也是会心一笑:“可不是,老家别的都好,就是太干,风大了。一般人家谁舍得在院子里直接种那些金贵的花草?一阵大风过来,什么花都被吹得只剩下花蕊了……便是不被吹走,也被吹得干巴巴,冬天又太冷。所以只能在花盆里种花。”
冯先生叹道:“我一路南行,一路上眼见着漫天的昏黄褪去,路边□□渐浓,随便一座山,上头都长满了树,开满了花,我虚长了二十几岁,到今年,才知道‘花因实盛村村有,树为花繁处处明’到底是什么意境……”她说着,有些神伤:“可越是如此,想起家乡的黄土坡来,却越觉得思念的厉害。”
秦昭从小随着父亲在外头做官,虽然前前后后也在家乡呆过几年,但对云中府的景色倒没什么依恋,只是想起在战火中死去的亲人,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云中府刚出事儿的时候,不少人云中府周围的百姓怕被战火牵累,一路南下,有些坐了船逃到了杭州,我随着父亲坐着马车出去,顺着窗户往外看,许多人拖家带口了,衣衫褴褛,有一个北地的伶人,在人群里唱起了河东先生那句‘若为化得身千亿,散向峰头望故乡’的诗,爹爹当场便哭了出来……”
第十九章
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好一会儿,冯文才轻声说:“我离开太原府的时候,听说朝廷又加派的大军去北面……”
秦昭点点头,又摇摇头:“云中府是北地重镇,自然一定是要夺回来的,西蛮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人少,兵器也差,打败他们没什么难的。只是他们跑的也快,每每咱们打过去,他们便跑了,等咱们的士兵回到驻地,这些人可能又绕个圈子从别处骚扰过来……折腾来折腾去,只是苦了百姓。”
冯先生有些惊讶:“你懂得的东西倒不少呢!”
秦昭苦笑:“我怎么说也是云中府人,父亲又大小做个官,事关家乡,又怎么会一点都不跟我说呢。”
冯文当日去道观,只带了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唤木蓝,后来便带着这个丫鬟南逃。这会儿来了江宁,秦节看她身边人太少,便提出送她一个名唤竹青的丫鬟,正好与木蓝凑做一对。冯文出身虽然不错,但也只是个书香门第罢了,家境富裕,也只是富裕而已。当日她未婚夫的母亲去世以后,她自己买了个院子寡居,身边也不过是两个丫鬟两个仆妇,一个看门的男仆罢了。这五个仆人可是要家里家外什么都管得。这会儿虽然只有两个丫鬟,可是院子里有专门洒扫的仆妇,外头的事情也需要她操心,生活条件反而比原先更好。环境好了,心情也就自然放松了,秦节原本说让她休息几日再给秦昭上课,可冯文第二天下午便表示自己休息够了,可以给秦昭上课了。
秦昭一下子忙了起来,她上午去跟许先生学文化课,下午到冯先生那里学才艺礼仪,每天光是单纯上课的时间便有三个时辰,再加上回去背书,练字,练琴,揪着父亲陪她下棋……时间变得十分的紧。
冯先生的琴艺超绝,棋艺也相当不错,秦昭跟她学这些东西,每一天都觉得受益匪浅,于是她学的分外认真。而且与冯先生相处,秦昭颇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真心觉得,这位老师请的太棒了!如果说有什么不那么完美的,那就是冯先生十分严苛的礼仪课了。
秦昭的礼仪不算差,也不算好。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几个不懂起码的礼仪规矩?秦昭站坐行走礼节什么的自然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没问题跟很优雅那是两回事儿!秦昭的母亲去世的的时候她虚岁才八岁,之前她母亲身体就不太好,没工夫管她太多,秦昭性格又跳脱得厉害。不说别的,一个叉手礼,人家冯先生做出来娉娉婷婷又显得大大方方,可让秦昭一做,大方是有了,可总觉得不够好看。
这会儿秦昭苦逼兮兮地顶着本书虚坐在凳子上,努力让自己露出贤良淑德的笑容来:“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个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头呢?比如下盘棋……”
冯文自顾自地抚琴,看都不看秦昭一眼,直到把那首《卧龙吟》弹完了,才抬起头:“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只要不出错,别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
秦昭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要做到您那样难度太大,我天资驽钝,您看我这一头黄毛儿,这干巴巴的模样,哪里能装的了淑女啊!”
冯文听秦昭自贬,便问她:“你觉得你比诸葛黄氏的长相如何?”
秦昭:“啊?”
冯文看看她:“诸葛孔明的夫人黄氏,生的皮黑发黄貌丑,可是人们提起她,谁不说她是我等女子的典范?你当她会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便任由自己如村姑野妇一般粗俗么?”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