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仪听四爷接着道:“朕打算晋你年母妃为皇贵妃,翊坤宫上下这几日里都忙得很,你年母妃还病着,也顾不上福恵。阿玛想着,把福恵送到承乾宫来,在你这里玩几天,你觉着可好?”
四爷对年家是失望透顶了,但对于年氏还是有情的。年氏病成了这幅样子,四爷想着让她高兴起来,又不想赦免了年家,便只能给年氏升职加薪了。
福恵是个早熟的孩子,既不熊也不淘,说话做事比弘时十岁时候的还靠谱儿,是不难带的。
静仪爽快应道:“成,您这么忙,前朝事又多,不如我去翊坤宫把福恵接过来罢,正好看看年母妃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要让福恵在承乾宫里头待几日,总要亲自跟年氏说一声,也省得她瞎想。
四爷感动了。
前朝臣子有时也会为着一点别扭,对于他的要求推三阻四。他也知道翊坤宫和承乾宫关系一般,在王府时候,年氏也没少跟他说李氏母子的酸话,就连年小妹想见静仪没见到都要告上一状。四爷是个明白人,谁是谁非心里清楚得很,也做好了费一番口舌说服静仪的打算,可静仪对于他这个要求,二话没说地应了下来,还想着主动为他分担。
他这姑娘打小儿就善解人意,长大后越发的懂事善良,体谅阿玛和额娘。
“你平日里对弘历和弘昼那样好,时时提点弘时,事事为他打算。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从不记恨任何人,也不在那些无谓的小事上争短长,别苗头。你也别觉得委屈,你的这些好,朕统统都记得。”
静仪笑笑,虽然她在几人当中是“柔弱可欺”的小妹妹,但按着实际年龄来算,总是会不自觉得带入长姐心态,关注几个阿哥的生活。
她在这个世界当中是幸福的,有最尊贵的地位,最好的名声,有真心疼爱她的兄长,有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阿玛和额娘。
静仪不知道,如果自己置身于一个满目疮痍的环境中的,她会不会变成鼠目寸光、尖酸刻薄,连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人。但就现在的境况而言,她是平和的、满足的、感恩的。
许多公众号发鸡汤时候,都喜欢加上一句“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而那些真正见证世界温柔的人,想来也会愿意怀着宽和的心态温柔对待这个世界。
起码静仪是这样的。
四爷走了以后,静仪换了身能出门的衣裳,去翊坤宫接福恵。
年氏还卧病在床,听说静仪是奉了四爷的命令来接福恵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一次……怕是真的熬不过了。
想想也是,熬过了又能怎样呢?家里父亲罢官,额娘病重,两个哥哥怕是命都保不下来了。她是凭着家世一路上来的,四爷现在对她是愧疚怜惜,但心里终究会有疙瘩,每每看到她这张脸就会想到年家,想到那些让他憎恶的过去。早早晚晚冷落于她,皇后日后打压起她来再也不会有半分顾忌。
她还能凭着四爷对她的这点怜惜过一辈子不成?一个人在宫里,日日承受那些风言风语,又能有什么趣儿?
唯一叫她放不下的,就是福恵了。
昨日四爷过来探病,年氏说起福恵这些日子的闷闷不乐,说起了自己对福恵日后境况的担忧。
四爷说容他想想法子,第二日,静仪就来接福惠去承乾宫玩几天。
这是四爷想叫福恵换个地方,换换心情。
在年氏眼里,李氏是个心很软的人,比成日抄经念佛的皇后心都要更有慈悲心。而静仪,看她素日为人处世,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心很正的人。
福恵近来晚上睡得很是不好,四爷给福恵放了假,叫他暂且不必去书房念书,此时正在翊坤宫中。
年氏对静仪带走福恵是放心的。
可谁知,福恵却不愿意跟着姐姐走,跪在年氏床前流泪不止,不论静仪和年氏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四姐姐去承乾宫中,定要留下来陪着额娘。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年氏抱歉地看着静仪,终究还是顺着儿子的心占了上风:“静儿,你看……”
如果按着历史走向,年氏时日也不多了,只是四爷并不知道,静仪倒是支持福恵留下来多陪陪年氏。
静仪走后,年氏轻轻摸着福恵的肩膀,温柔道:“怎么不跟静姐姐出去玩呢?”
福恵抹眼泪道:“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陪着额娘。”
“傻孩子。”年氏叹了口气,给福恵分析利弊道,“你没听你姐姐说,她来接你是皇阿玛的意思么?日后在宫里,可要多亲近你姐姐,她是个好姑娘,跟弘历弘昼相处得都不赖。额娘这一辈子就是太喜欢争了,哥哥也是。就算时时提着心,有时候也难免会得意忘形。弘时他们三个比你年纪大,见识多,阅历足,这些都是优势。额娘不愿意你去争一时的短长,日后读起书来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额娘只愿意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你有年羹尧这个舅舅,这辈子,必当是与大位无缘了。做个闲散的宗室阿哥足矣。
静仪无功而返,回宫后嘱咐金垣去找四爷身边苏培盛。
既然是阿玛交待的事情,就算没完成,也要去跟阿玛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