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寿皇殿。
十四一路日夜兼程奔波而来,到了景山整个人都有些虚脱,踉跄着进殿后,伏在康熙灵前痛哭不止。
大约半个时辰后,十四听到身后脚步声声。十四站起身来,转身向后,只见四爷带着八爷、十三等人一并前来景山拜谒,顺带来见十四。
十四还同往常一般,对着几位哥哥略一抱拳,权作是打招呼了,见到四爷既不行大礼,也没有半分见到新君该有的恭敬。
十三作为新君近臣,自然不能看着十四如此无视四爷,他上前一步,抢先对着十四开口道:“十四弟,你这数日赶路怕是累糊涂了,见了皇上也不行礼么?”
权作是给十四一个台阶下。
十四冷冷地看着四爷,依然站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目光里头七分不屑,三分愤恨。
四爷的近身侍卫拉锡见十四此举是为大不敬,忙上前来想扯他跪拜新君。谁知十四竟勃然大怒,对着拉锡大骂起来,并直言自己是皇上亲弟,拉锡此举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要求四爷将拉锡就地正法,以正国体。
八爷见这几人闹得实在不成样子,忙亲自上前揪住十四,斥责道:“十四,你还有没有礼数?若是今日不拜圣上,你也权当没我们这几个哥哥了。”
十四这才无声跪下,头颅依然高昂着,泪水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四爷回宫以后,越想越气,除了对于十四种种行为气愤异常外,对于十四只听八爷的命令,却叫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兼皇帝颜面扫地更是不满。四爷当即下令缴了十四同京里来往的书信,想看看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自己能这么站直了腰板跟新君叫板。
四爷虽一向同八爷不睦,也看不上老八行事,但到底是新君上位,还是忌惮八爷势力,才给八爷封了亲王。毕竟他刚刚登基,如果八爷手底下的人一股脑儿反对他,朝中诸事的推行就会非常被动。
四爷现下叫老八帮着十三理事,也等于是给他一个试用期。若是老八再跟先帝时候那般,结党营私,滥做好人,把官场搅浑,就别怪他对这些人不客气了!
八爷府内,八福晋的乳母沈嬷嬷给主子端上一盏银耳雪梨金桔羹来,站在一旁柔声道:“福晋就是太要强了。新帝甫一登基,咱们爷便得封廉亲王,比十三爷的位置还要靠前呢,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可您娘家几位太太过来道喜,您却对她们横眉冷对,几位太太回府后怕是有得说了呢。”
说得还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封王当日,八福晋的诸多娘家戚属都来王府贺喜,八福晋却不悦道:“有何喜可贺?恐不能保此首领耳!”
八爷也是一脸忧郁,毫无喜色,并向贺喜的诸位亲近大臣口出不满之语:“皇上今日加恩,焉知未伏明日诛戮之意!其目下施恩,皆不可信。”[1]
八福晋才不觉得八爷封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在她看来,那个至尊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八爷的,是四爷摘取了八爷应得的果实!
前院暖阁内,八爷和九爷备了酒席给十四接风,原本九爷还请了十爷过来,可十爷前几日吃羊肉撑着了,肚子疼,没来。
几杯热酒下肚后,九爷鼓不住了,把酒盏往桌子上一砸:“我老九偏就不服他四哥,只服你们两个,也是老天不长眼,怎么偏生就叫他做了皇帝?”
八爷挟了一筷子凉拌肚丝搁在身前的白瓷碟中,口气如这横竖切的肚丝一般无奈道:“木已成舟,你还想怎么样?”
他们几个人,除了十四都是没碰过兵权的。而今十四的兵权也被缴了,更是军中无援,能率领的不过是几个王府侍卫,就凭这点能量,还真能去造反不成?那不就等于是送人头么?
九爷道:“成舟的木头也有被大浪头打翻的时候。咱们麾下有不少文人投靠,文人手中有笔,口诛笔伐最是得心应手。郊外庄子里头还养了不少术士,术士们最是能够收拢人心,还有太后,她也一直都是站在十四这边……这么一桩桩、一件件,四哥还能坐稳了皇位么?再说了,就四哥那个狗脾气,平日里就恨贪官搂银子,真叫他坐稳了皇位,咱们还能有点油水吗?”
十四觉得九爷说得很有道理,他擎着酒盏对着九爷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见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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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早听说了十四桀骜不拜新君的事情,特地请四爷过来吃饭,顺带和大儿子好好谈谈。
四爷刚被十四气着了,又在百忙之中好容易抽出空闲来跟太后吃饭。可是席间,太后句句不离十四的好,劝嘱四爷一定要念及兄弟旧情,要给十四比十三更多的优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