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大步流星地走进殿来时候,李氏正用了一半的晚膳。
见到四爷进来,李氏舀着墨鱼羹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想好究竟该先吃下去还是该先搁下勺子起身相迎。
最终,李氏情感战胜了理智,还是选择将这一勺鱼羹吞了下去,才起身对着四爷行礼:“臣妾给万岁请安,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晚膳可是用过了?”
这么突然,还不让人提前说一声,这是闹哪样啊?
四爷摇摇头。
天气渐热,李氏又是一个人用晚膳,桌上只有寥寥几道家常菜。既然四爷也没用晚膳,就不能这么简单地吃了,李氏唤翠西去小厨房加菜,四爷更衣洗脸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便整上了桌来。
四爷看了一眼桌上菜色,指着身前那道金丝烧麦道:“这个是静儿打小儿在府里时候就爱吃的,七八岁那年就能自个儿用一盘子了,现在嫁人了,也不知道她府上厨子做得地道不地道,能不能叫她吃好,哎……”
四爷吃掉一个金丝烧麦后,又指着那碗奶汁鱼片道:“这个也是静儿爱吃的,朕一登基就守孝三年,她也是到了雍正三年才吃到。朕记得,她第一次用这鱼片时候就喜欢得很,一口气用掉了大半碗,跟个馋嘴的小花猫似的,好玩得紧……”
李氏方才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了,在旁边捧着一碗荷叶粥慢悠悠吃着,听四爷在自己在这儿絮絮叨叨个没完,就知道这是四爷想闺女了。
上次温锅宴刚刚结束后,静仪便来宫里来跟四爷、皇后谢恩,陪着四爷和李氏用了午膳,还给四爷带来了好几套她新研制的面膏和面膜。现在才过了五六天功夫,四爷又想闺女了。
他是天底下最大的人,既然想了,就该满足他。李氏从善如流道:“正好,我也想静儿了,明儿叫她进宫来说说话罢。”
四爷满意了,亲自给李氏夹了筷子京酱肉丝:“怎么用得这么少?看你,自打静儿嫁人后,你这人都瘦了一圈儿了,都不知道自个儿好好保养么?”
李氏对着四爷微微一笑。
万岁就是这样,以前每逢十三爷出趟差回京来,四爷就天天把十三爷召进宫来,日日黏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分开。现在姑娘嫁出去了,不是随时想见就能见了,四爷又对着静仪天天想得厉害。
第二天静仪就入宫了,在额娘这里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四爷就赶了过来,陪着母女俩一起吃茶说话。
四爷聊起这次去塞上的诸多安排,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舟舟几人的婚事身上。
十三近来的身子最近很不好,几个女儿又都被指了抚蒙,当年敏妃膝下的两个公主抚蒙后一个没留住,十三对抚蒙这事儿一直有心结。四爷便想着今年先叫舟舟成婚,公主府就建在京中,驸马多尔济塞布腾随着公主居住。诺敏和嘉卉则是明年再嫁。
舟舟指得是喀尔喀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长子,而诺敏和嘉卉的驸马都是科尔沁人。静仪也知道,喀尔喀那边不比科尔沁强势,更是通情达理一些,四爷争取一下,叫公主在京中建府也未尝不可。
舟舟住在紫禁城里,四爷和皇后眼皮子地下都能叫嬷嬷欺负了去,别说嫁到蒙古了,就是嫁人后留京建府能不能把自己顾好了都是个未知数。
静仪记得,乾隆一朝抚蒙的公主大都是可以留京建府的,却不想这事情其实在雍正朝就已经有了先例。
四爷对几个养女都是一般对待,赏赐、恩宠等方面从未厚此薄彼,未曾对舟舟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心,想尽办法叫舟舟留京也都是为了十三这个弟弟。
四爷一直都是这种性子,周到妥帖,对于那些他放在心上的人,都会全心全意得为他们打算。不光是为了十三的事情操碎了心,对着几个儿女亦是如此。
静仪笑道:“这是好事。舟舟身子一向不好,性子又温顺,嫁去蒙古我还真不放心她。再说十三叔为国事操劳至此,可谓鞠躬尽瘁,一心为君,受得起阿玛这份体恤。”
公主所内,嘉卉和诺敏也知道了舟舟即将留京建府的消息。
嘉卉想到自己日后要嫁往蒙古,不由难过得掉泪了:“四妹妹我不敢攀,那是圣祖爷金口玉言许了留京的。况且万岁就她一个女儿,轮到谁也轮不到她。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万岁不是万岁,静姐姐有万岁这么护着,保管抚蒙不了,怀恪姐姐当年只是雍亲王的女儿,不就是一样没有抚蒙?可眼下六妹妹也被许了留京建府,我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是咱们运气不好,谁都靠不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诺敏柔声安慰道:“三姐姐何必如此悲观?嫁到蒙古虽说是苦了些,可咱们好歹是公主,比起那些抚蒙的堂兄妹来,却又好了太多。她们只能在郡马的部落里生活,可咱们有公主封号,能开府,是能自己做主的人。若是以后有了造化,像纯禧姑姑一般回到京来,可就再没什么人管着我们了。很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促成的,说不定不用等到那时候,只用稍稍过上几年,万岁也会把咱们接回京中再行建府呢!”
嘉卉这才不哭了,点头道:“妹妹说的是,咱们都在科尔沁住着,日后常来常往,也好作伴。”
“这才是了。”诺敏笑道,“快着洗洗脸罢,我前儿得了新的口脂,很衬肤色,一会儿我帮你妆上。”
嘉卉感兴趣道:“是四妹妹前儿新送的胭脂么?我那里也有,用的是梅花纹的黑漆盒子,口脂样子打成了点点梅花状,还有淡淡的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