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珲站了起来,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透着冰冷的凉意。张涵走过去抱他的时候,他丝毫没躲,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等张涵退开再看时,齐珲的脸颊上留着两道泪痕,泪珠就挂在下颚欲滴未落。
“你别怕,医生不都说了吗,齐叔没事。等他出院了我们再好好去跟两边父母说,我……”张涵还拥着齐珲,可明明这样近的距离他却觉得不踏实。这个拥抱如果齐珲拒绝了还好,但他现在一动不动,任由张涵搂着就透着反常。
齐珲终于动了,他扔掉张涵搭在他腰上的手,眼神里带着悲凉的退了几步,靠着藤架站着,缓缓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你这个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总把事情想的太天真了。”
“你天真的以为我只是厌恶小郑那帮人,天真的以为我是在意你和潘子晴的过往,天真的以为藏着掖着就能偷偷摸摸在一起,天真的我们还能有以后。”
张涵的嘴唇颤抖,目光灼灼的像一团火,直视齐珲说道:“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以为这就是爱吗?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和那么多女人上过床,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就是说好的试试。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真的愿意后半辈子只和一个人在一块儿吗?”齐珲有些站不住,偷偷地把手藏在背后扶着藤架,他身上满是被齐父抽出来的鞭痕,这会儿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
“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没想过后以后啊。”张涵终于不再纵着齐珲,这段感情中他一直哄着让着齐珲,得到的却是他步步后退,步步把他往外推。“这半年里,我们到底是谁在折磨谁。你有一次和我好好谈过吗,齐珲?”
齐珲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胸口的剧痛,眼神清明地看着张涵说:“如果我知道和你谈恋爱会这么痛苦,真不如让那个生日愿望一语成真。”
齐珲27岁砸了蛋糕,挥了拳头,许下了和张涵老死不相往来的愿望。
“你真的是一个糟糕的恋人,对我们的关系躲躲藏藏,既想和我在一起又害怕世俗的眼光,从来不肯承担你的责任却一味的以为哄哄就能过去。”齐珲的指甲扣在手掌中,留下了十个深深的印子。
“其实我们有无数次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未来的机会,可是好像我们都只是试试在谈一段恋爱。”齐珲自嘲的笑了笑,看到张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又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垂下头避开那样灼热的目光,继续缓缓说道:“知道为什么要先和你分手吗,就是不想把我们都推到今天的局面。”
“记不记得小时候巷子口卖的那种染色的小鸡,五颜六色的,我说养不活你非得买。你觉得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不会去考虑以后,后来那些鸡仔死了还是我替你埋得。就像咱们俩在一起这事儿。我走了,我爸妈还有齐娅,他们还有机会能抱孙子。你要是继续和我纠缠下去,张叔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你和我的感情本来就是错的。这个世界男人就该和女人在一起,两个男的既没后代血脉维系,也没法律文件保护。只凭爱能在一起五年,十年,可是五十年以后呢?”
“我记得你这么些年,谈过最长的恋爱也就是九个月吧。且不说你自己能爱我多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我没那么爱你。”齐珲说完想说的话,紧绷的神经就彻底断了弦,整个人有些恍惚的傻站着,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没那么爱我?”张涵重复了一遍。
“是啊,至少没有爱到为了你不顾我爸的命。他这会儿就躺在这栋楼里,插着氧气管,刚从抢救室里送出来人还昏迷着。我是他的儿子,等他醒了我再把他气死一次吗?”他依旧没抬头,生怕张涵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爱情并不是我的全部,甚至对我来说什么样的感情我都拿得起就放得下。”
“我对你的爱经不起消磨,早就所剩无几了。”他说完这句话徐徐抬头,直视张涵的眼睛,眼神里的坚定情绪装得很真。“和你分手,我只觉得解脱。”
“是啊,和我分手了,哪怕我胃出血进了医院你都不问一声。”张涵自嘲地笑出了声,森冷的笑声在深夜的医院花园里显得阴森恐怖。“我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狠。原来是在我越来越爱你的时候,你越来越不爱我了。”
“你连问都不问我,就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这些强加给我。你这种无私的爱,还真是伟大啊。”张涵讥讽地说道,“我原本以为这段感情里我是个懦夫,我不敢跟朋友承认你,不敢跟父母承认你,所以我们才走到了今天。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从头到尾的胆小鬼是你,到最后连爱我都不敢承认了。”
“你想要一切回归正轨,你想要重新变成兄弟情。齐珲,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天真啊?”张涵还说着话,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张爸打来的,迟疑了片刻后接了起来,说:“嗯,齐叔没事,这事我回来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嗯,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挂了电话以后深深地看了齐珲一眼,看他勉力维持的苦笑和摇摇欲坠的身子,张涵忽然觉得齐珲已经站在了悬崖边,自己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坠下去。于是心里憋着再多的委屈愤慨都咽了回去,只问了一句:“你还要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