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及那些长辈们都还未来,姜芙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姊妹们都正看着她,这便略一沉吟,开启了话题。
“方才我听你们说的热闹,是在说些什么?”
话音一落,定阳长公主李荷华的脸却有些微红,李钟玉看了看她,扑哧一笑,“……圣人与贤太妃操心着要为九妹妹选驸马,选了好几户勋贵侯爵家的好儿郎,九妹妹都瞧不中,咱们姊妹几个追着问,原来是心里早有瞧中的郎君……”
这些家长里短最是姜芙圆爱听的,闻言眼睛里就亮了起来,碍于皇后的身份不好公然八卦,只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摆出了很感兴趣的姿势。
李荷华贵为公主,也不是很内敛的脾性,闻言倒也大方承认了,“瀚海的云迹星。三年前魏贼围城的时候,他救过我的命。”
在举目无亲的紫微城,骤然听到了熟识之人的名字,姜芙圆的耳边轰的一声,像炸开了一朵惊雷。
神识回转的时候,正听到李荷华问向她,“皇后嫂嫂,听闻瀚海同云中离得很近,你见过他吗?”
姜芙圆说见过,“小时候逢年过节,多少会遥遥地见上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将除夕夜,他曾为自己守夜的事说出来,好像那一晚的旺火、会唱歌的仙音烛、压祟钱,是一个专属于她的秘密,不能轻易说出口。
李钟玉笑问,“鬼方人总要比咱们中原的儿郎的眉眼深邃些,个子也很高,那位云少主尤其英俊,皇后殿下常常见不稀奇,咱们中原的小娘子头一回见,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三姐姐!”李荷华不满地嗔道,“我前阵子派人去关外打听了,瀚海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乱子,兵荒马乱的,也没打听到云迹星的消息。”
“叫圣人宣他进宫就是了,何必自己偷偷摸摸地去打听。”李钟玉推自家九妹妹一把,打趣道。
信王妃岳柯听着姊妹两个说话,接口说道,“三年前鬼方军班师,我曾远远地看过云迹星,那时候圣上亲自为他送行,很是倚重的样子。九姑若是真的心仪,叫陛下指婚就是。对了,如今紫微城有了主人,你叫一声皇后嫂子,殿下可就为你做主了。”
姜芙圆闻言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惊讶:原来陛下同云家的岗岗,是认识的啊?
她想到这里,又将思绪转到了信王妃这一句紫微城的主人上头,心头又是一片苦涩。
嫁入紫微城的第一晚,就没有美好的开始,往后又该怎么在紫微城自处呢?
正兀自想着,却听有内侍唱圣人驾到,众人忙行问安礼,迎来了曹太后及一众太妃太嫔,以及同圣人同辈的内外命妇。
曹太后昨日没在明堂看见姜芙圆,此时一进院落,第一眼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时日光和煦,那面生的女儿家安安静静地坐着,春日的缎光落在她的侧脸,使她像一朵纯白的山茶,而眼睛则明亮似朝露。
她安静却并不柔弱,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说起来她长在塞外,许是塞外的大风大雨,才能浇灌出这般鲜活的花儿。
身边的内侍叫起,曹太后先走了过去,把姜芙圆的手握在了手里,笑着要她别拘谨。
“……老身膝下倒是有好几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养着,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一个二个的都急吼吼的出宫了,眼下可好了,你进了宫,老身可就当再养一个闺女,怎么着都得先疼你。”
这是姜芙圆进宫以来,头一回听到的,来自长辈的爱护之言,她看着曹太后,只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可亲,偶一恍惚,她还以为是阿娘在说话。
被这样温柔的眼神望着,姜芙圆自昨夜以来的委屈便从心底向上涌起,眼圈就微微红了。
曹太后看身前这安静的小美人忽然红了眼圈,少不得心里一惊,她知道九成是因为皇帝没有留宿飞鸾宫的原因,又生怕皇后知晓了昨夜梅织雨的事,难免心头千回百转。
梅织雨留在宫中,打的旗号是在太真馆里修行、祈福,故而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存在,倘或被皇后知晓了,若是个能容人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容人的,岂不是要生事端?
虽说天子三宫六院理所当然,可同前朝郡主在帝后新婚之夜胡来,委实上不得台面,更遑论皇后出身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家,皇帝稳固江山,还需收拢各路重镇的兵力。
“这是怎么了?昨夜洞房,皇帝欺负你了?说说,老身给你出头。”
圣人的一句话,倒引来众人的一阵笑,洞房之夜还能怎么欺负呢?
于是,未嫁的小娘子红着脸掩口笑,嫁了人的娘子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都会意的笑,姜芙圆虽心知洞房之夜什么都不发生,却也只微微笑着,默认下了。
恰在此时,忽听见有内侍唱着陛下驾到,只唱了陛下两个字,着朝服的李玄都一阵风似的走进来,一把拽住了姜芙圆的手腕,转身就走,将她拽的一个踉跄,拽出了庭院。
他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姜芙圆跟在后头踉跄,手腕也被扣的生疼,一直穿过穿堂,进了正殿,李玄都才把姜芙圆的手使劲甩开,回身看她,眼神阴冷。
“看不出来,你还会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