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舞回手拉过叶莲,拍拍她手背道:“快来见见大师父。”
叶莲心头极不是滋味,这里到处都是西肼人,而她一个东宁人却置身其中,燕君舞不是说只得他们三个,为何竟会有这么多的人?竟然连左丘立都在。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叛贼,远离了故土,却与敌人在一处,这样的热络场面,她竟毫无欢喜可言,唯觉负疚难忍。
“怎么了?”燕君舞看她呆愣着不说话,忍不住推她一下。
叶莲这才转过神来,朝左丘立微福了下,叫道:“大师父。”
左丘立打鼻子眼里吭了一声算是回应。
燕君舞看叶莲神情不对,便将她交给迎上前来的两个女官,道:“我与大师父还有话要说,你先随她们去房里歇息。”一头说一头却与左丘立并肩往外苑去了。
这时瑶娘也已抱着还在梦乡中的思卿下来,便与叶莲一道随女官们往下榻之处而去。叶莲随女官们步入九曲回廊,一路走去总觉背后有两道目光紧紧盯着,如芒刺般叫人极不舒服,只是待她回过头去,却又找不到那人。
收拾安顿妥当之后,天也完全亮了,叶莲方坐下来仔细打量这处叫“漪兰院”的居所,布置的虽是清幽,却于细节之处见奢华,阶壁带见黄金缸,中杂蓝田壁,窗扉亦为绿琉璃,几榻床也都是上好木料制作而成,象牙簟绿熊席,木画屏风,锦幔丝帏,异香冉冉。
小思卿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瞧见此番天地,不免新奇,满屋子地乱跑乱转,咯咯笑着与两个乳娘捉迷藏,玩了一阵却忽然想起瑶娘说的大湖,于是便闹着要去看大湖。
叶莲与瑶娘哄着她好容易才将早饭吃了,却仍不忘记要去大湖里捉鱼。
瑶娘头疼起来,跟叶莲低声嘀咕:“这都是哄她的话,不想竟当真了,这可麻烦了。”
旁边女官听到此话,笑着接口道:“内苑之中确是有个大湖的,只是想着夫人、小郡主旅途劳顿,还没心思过去看,既然小郡主如今要看,卑职这便带小郡主过去。”
思卿既要去,叶莲也只得跟着。
湖岸边垂柳依依,绿草盈盈,一眼望去只见荷叶田田,层层叠叠延绵一去数里,正值花期,湖面上朵朵粉荷白莲摇曳生姿,隐隐有荷香四溢,沁人心脾。
思卿闹着要捉鱼,便有人送来垂钓之物,只是小丫头哪里有这个雅兴,在岸边跑来跑去,心思早飞到了别处,偶尔想起便奔回来问那负责垂钓的仆从:“鱼儿上钩没有?”
每每这个时候便惊得将要上钩的鱼儿逃遁而去,那仆从自是没钓到一条鱼。
叶莲坐在一旁无奈摇头,看她跑的满头是汗,便要上前去替她擦汗,却见思卿挥着小手朝她背后欢声大叫:“爹爹……爹爹……”
回头看时,果见燕君舞翩然从小径间行来,走至近前将思卿一把抱起,笑道:“思卿可有捉到大鱼?”
思卿嘟嘴摇头,一指岸边垂钓的仆从道:“没有,他笨死了。”
那仆从闻言,紧张地汗都滴了下来,呐呐地垂首立着,也不敢出言争辩。
燕君舞笑道:“这却不怪他,你在这里跑来跑去弄出声响,鱼儿便不肯上钩了。”
思卿转转眼珠,道:“哦,那我不跑了。”
燕君舞转目看看叶莲,抱着思卿走过去在叶莲身边的锦簟上坐下,道:“那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别动,听爹爹给你弹琴如何?”
“那不会吓跑鱼儿吗?”思卿睁大眼道。
“不会。”燕君舞笑,“鱼儿最喜欢听爹爹弹琴。”
“真的吗?那好啊……爹爹快弹。”思卿欢喜地拍手。
早有人去取了琴来,燕君舞将思卿放至叶莲怀中,果真凝神抚起琴来,铮淙声响引得思卿兴趣大起,竟从叶莲怀里挣下去,钻到燕君舞怀里伸手去抓琴弦。她这一捣乱,燕君舞便不得不停下来,叹气道:“别胡闹,这样爹爹没法子弹曲了。”
思卿摇头道:“不嘛不嘛,思卿也要弹曲子。”
燕君舞看叶莲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只好道:“好,爹爹教你。”说着抓住思卿的小手按上琴弦,果真一板一眼地教授起来,思卿照他所说弹奏,小手在琴弦上拨动,竟然有那么点意思。
“真聪明,比你娘强多了。”燕君舞满意地摸摸思卿头发,斜乜着叶莲,轻哼道,“你娘当初可是一下手就拨断了琴弦的人。”
叶莲闻言微红了脸,转目横他一眼,只不作声。
燕君舞讨个没趣,便又去找思卿说话,语中似有深意:“思卿,你知道这曲名是什么啊?”
“不知道。”
“我告诉你啊,这曲名叫莲上君舞……”
叶莲已经起身走开去,耳根隐隐发烧,叮叮咚咚的琴声里夹杂有那父女两唧唧哝哝的说话声,也不知又在说她的什么不是。
蓦地里那垂钓的仆从忽然兴奋地大喊起来:“上钩了上钩了,小郡主快来看,有大鱼啊!”
思卿立刻便从燕君舞怀里溜了下来,欢天喜地奔过去。
仆从甩手一拽,便见一条银色的影子从半空落下,“啪”地便掉在了草丛中,离了水的鱼儿扑腾腾地乱蹦,思卿喜极大叫,伸手去捉,脚底一滑却摔了一跤,弄得满身是水,她也不哭,爬起来跟着又去扑鱼。
几个侍女跟在后面直叫“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