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沙哑,语速又快,加上面部表情,很是严肃峻刻,使得这个署理川陕财政的朝廷要员,更添了几分威严。
一个面白无须,身形稍胖,穿着茧绸袍子,头戴朱红软帽的商人上前,满脸堆笑,向他答道:“正是正是,大人,我等都是为了这个月的经总制钱而来。”
“哦?嫌少啦?”
那商人猛一哆嗦,全身的肥肉都颤了几颤,脸上的笑容却是带了几分苦意,忙又答道:“大人,这个月摊在咱们川中商人头上的经总制钱,足有七十万贯,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是交纳不起了。”
他开了头,其余的商家也自叫苦不迭,都道:“赋税原本就重,上个月的经总制钱还是三十万,这个月翻了一倍还不止,这样下去,都是应承不起了。”
赵桓却不知道他们嚷嚷的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因转头低声向薛强问道:“这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的赋税?”
薛强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一个叫费伦的少年侍卫凑上前来,向赵桓道:“这是经制和总制两个衙门收的税赋,经制钱是方腊造反,国家军费不足,由经制衙门收取,总钱是南渡之后,康王加征的赋税,由总制衙门收取。这些钱,加征在各式各样的杂税里头,比如收取的酒税,就叫权添酒钱,这样收取的赋税,总称叫经总制钱。”
赵桓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夸道:“难得你用心。”
费伦脸红道:“我没事就爱瞎打听,所以知道的多点。”
赵桓又问道:“你知道这经总制钱,一共要收多少?”
费伦答道:“去年的经总制钱,一共收取了一千三百万贯。这两年的军费和官府使费,依赖这项税赋很多。”
赵桓尚不及答话,他自己却又笑道:“咱们在去北方之前,只知道经钱,不知道又加收总钱,合在一起这样一说,竟连您都不知道,说出来竟是笑话了。”
赵桓微微一笑,却是暗自警醒,日后问人话,却要小心谨慎,不然自己是做皇帝的,连征收的赋税名目也不知道,这也太过滑稽。
却又扭转过头,继续听那群商人叫苦。
这一听却是大略明白,原本宋朝赋税,名目之多,收取之重,简直是花样百出,杂驳不堪。
自唐以来,改革两税法,把田赋、力役、户税都折在两税里,分春秋两季征收,其余费用一概不取。这样简单明了,官府再要使用民力,就得需要花钱雇佣人力才行。
而在宋朝,两税只是做为正税的一种,户税和力役,照样征收。
除了两税、户税、力役、经总制钱,还有数不清的名目来收税。
支移、折变、盐茶专卖、和买和卖、经总制钱、月桩钱、板帐钱、两税盐钱、蚕盐钱、丁绢、丁盐钱、市例钱、折估钱。
如此这般,那群商人一迭声的叫苦,种种加征在他们身上的税钱,花样之多,直若牛毛,却压的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渐渐喘不过气来。
赵开面无表情,听了这群商人叫了半天,待人声渐渐平息下去,方苦笑道:“我也知道,加在诸位身上的赋税是重了些。”
他也不待众人接话,立刻又道:“可是现下的天下大势,诸们也不是不明白?太上皇尚且蒙尘北国,东京城内被人抢走了几百万金银,这经总制钱和月桩钱,都是为了军费使唤,若不是如此,哪儿来的钱打仗?咱们四川尚且没有敌人来攻,可不是军队在陕西顶住了敌人?若是兵临城下,乱军入城,各位到时候想交赋税,却又寻谁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