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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断修改规则,表明他已经丧失信心。”我争辩说,“而此时我们决不能丧失信心;我们已经在地方选举中大获全胜,也一定能在全国大选中取得压倒性胜利。”一直争论到深夜,人民党党内才以微弱多数维持参加选举的决定。

第二天,齐亚得知了我们的决定后,神经差点绷断。这位军法管制首席执行官立即又将1977年的故伎重演,宣布取消大选,并且再一次派兵包围了克里夫顿70号。“房子被包围了。”那天深夜家人告诉我。我赶快把自己辛苦收集整理的所有政治文件——党的文件、党员名单、信函、狱中人员名单等——统统倒进浴缸烧掉。我不能让当局的迫害轻易得逞。几分钟后,士兵们闯进房间,用枪口指着我和母亲,把我们押送到我们在老家拉卡纳乡下的住宅奥…穆尔塔扎。我们将被监禁在这里整整六个月。

我在奥…穆尔塔扎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自从两年前的军事政变以来,这已经是母亲第9次、我第7次被政治监禁,然而我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强制性的隔绝。每被监禁一次,我的愤怒就增加一层。我26岁,是年轻鲁莽了点。但我相信不管我年龄多大,愤怒的感觉都会一样,被囚禁在奥…穆尔塔扎尤其如此。

奥…穆尔塔扎曾是我们家庭的核心。我们经常从世界各地回到这里过寒假,在斋月结束时来这里过伊德(开斋)节,每年都在这里祝贺父亲的生日,世世代代在这里举办家庭成员以及亲友们的婚丧大事。而如今,奥…穆尔塔扎却成了我和母亲的准监狱。

当局对西方媒体说,我们是被“软禁在家”,这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在巴基斯坦,“软禁”的待遇是很宽松的,被软禁的人可以同亲友见面、接受记者采访、打当地或长途电话、阅读书籍,有时甚至可以短暂地开车外出或在外与人会面。然而,根据他们的规定,奥…穆尔塔扎俨然就成了监狱,“监狱规则”在此全部适用。我们的电话被切断,我和母亲不能出院子,不能会见客人,只允许妹妹萨娜姆偶尔来看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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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囚禁在家(3)

院墙内外都有卫兵把守,他们来自西北边境省帕坦族人边防军,是一支准军事部队。在父亲时代,有特种部队在奥…穆尔塔扎值勤警戒,为的是不让外人随便进入,而现在边防军驻守在这里的唯一目的是看住他的###和女儿。齐亚想要使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忘掉有个叫布托的家族。

在巴基斯坦,报纸几乎不再提我们的名字。1979年10月16日,齐亚第二次宣布取消大选并逮捕了我们母女俩,从那开始,他就不断增补军管条令,对媒体实行全面审查。根据第49号军管法令,任何出版物的编辑如果被认定危害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和国家安全,或者损害社会道德和公共秩序,将被判处10记鞭刑和25年监禁。

我们党的报纸《平等报》,在拉合尔一市的发行量就超过10万份,也被当局关闭了,印刷机器被查封。其他报纸受到了同样的威胁,如果不与政府合作,就会被关闭查封,或者停供政府控制的新闻纸,禁止刊登广告等等。接下来的六年里,报纸极少刊登我父母和我的照片,也很少正面提到我们。如果军事审查官发现有对我们略显同情的文章,便把它们从送审的底稿上删去。有时候报上会出现整栏的空白,编辑用这个办法让读者们知道值得登载的新闻已经被审查官删除。

面对人民党的强大力量,齐亚进一步收紧了政治上的限制。自1977年实行军法管制以来,参加政治运动的人都遭到监禁和鞭打。1979年10月6日,军管当局又颁布法令,说政党本身就是非法的,显然是准备彻底消灭人民对我父亲政策的支持。齐亚的第48号军法管制令说得更露骨:“在巴基斯坦所有政党及其团组、支部和派别……都不得存在。”任何政党的任何党员,或任何在私下交谈中称自己是某党党员的人,将被判处14年监禁,没收全部财产,鞭打25下。从那时起,媒体只要提到人民党,总在前边加上“不再存在的”字样。因此,我和母亲就成了“不再存在的”民主社会中“不再存在的”政党的“不再存在的”领导人。

奥…穆尔塔扎家里挂着祖父1931年在伦敦参加印度问题圆桌会议的照片,还有父亲每年过生日的照片。我们家族的历史大多都渊源于此。父亲和他的三个姊妹出生在这里,拉卡纳邻村的接生婆来到祖父修建的女眷闺房接生了他们。虽然那座古老的房子已经被位于卡拉奇的另一幢更现代的房屋所代替,但我们一直觉得奥…穆尔塔扎是布托家族的根。

前门两侧墙上贴着蓝、白瓷砖,拼画出莫亨焦达罗的男女人像。莫亨焦达罗离拉卡纳很近,是公元前2500年高度发达的印度河文明遗址。小时候,我曾以为这个古老的城市叫“莫吉焦德罗”,是因它在信德语中的意思是“我的地方”。我和弟弟妹妹都以此为豪:居住在莫亨焦达罗的文明遗址旁,居住在孕育生命的印度河岸边。只有在这里,我们才感到自己与历史紧密相连。我们的家族渊源可以追溯到公元712年穆斯林对印度次大陆的入侵。我们的一位先祖曾在日记里详细记述了家族发源的情况,但这些日记在曾祖父时的一场洪水中被冲走了。我们小时候曾听说,我们的祖先是拉其普特人,印度教武士阶层。穆斯林入侵印度时的时候他们皈依了###教。也有人说,我们的祖先是阿拉伯征服者,那时候阿拉伯人经过我们的家乡信德进入印度次大陆,因此信德也被称为“通向###的大门”。

在现在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各地,有成千上万的人来自信德最大的部族之一——布托部落。他们里面从农民到地主,各种阶层的人都有。我们家这一支直接源自著名的布托部落首领萨达尔?达都?汗。信德北部的几个村庄,如蒙塔兹叔叔居住的米尔布尔?布托还有我家祖坟所在地加西?胡达?巴克什?布托等,都是以先祖的名字命名的。他们曾拥有信德的大片土地,主导当地的政治好几百年。我家在加西?胡达?巴克什?布托附近的瑙达罗的还拥有房舍,我父亲和弟弟们常去那儿过伊德节,用传统节日食品——甘蔗和花瓣水做的米饭来招待宾客。但从我祖父时起,我们家族的真正中心开始转移到拉卡纳的奥…穆尔塔扎。

2 囚禁在家(4)

在1958年第一次土地改革之前,布托家族是信德省雇用农业工人最多的雇主之一。与信德省其他大地主一样,我们家的土地是以平方英里而不是以英亩来计算的。小时候,我们喜欢听关于查尔斯?内皮尔的冒险故事,他是1843年征服信德的英国人。“这些是谁家的土地?”查尔斯坐车在信德巡视不时地问他的司机,而每次的回答都一样:“布托家的。”“当我们开出布托家的土地时叫醒我。”他命令说。过了很久,他自己醒了,感觉奇怪,问道:“这片土地是谁家的?”司机还是回答说:“布托家的”。由此产生了内皮尔的一句“名言”:他在征服信德后向英国军事总部发了一份急件,诙谐地说:“我造了罪孽。”(英文读音与“我拥有了信德”相同)当时我们这些小孩子以为他说的是实话,而不是双关的俏皮话。

父亲还常喜欢讲述关于家族的其他故事。“你们的曾祖父米尔?古拉姆?穆尔塔扎?布托当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那时候他21岁。”父亲开始讲我们最爱听的一个故事,“在信德的所有女人都喜欢他,其中包括一位年轻的英国女士。在那个时候,与外国人结婚是被禁止的,但他无法阻止她的感情。有个名叫梅休的英国陆军上校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发雷霆,立即召见你曾祖父。”

“这个英国军官根本不管他是在拉卡纳,是在布托家族的地盘上,也不管布托家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更不管我们的家族传统,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我们棕色的皮肤。”

“‘你胆敢勾引英国女人!’上校警告站在面前的古拉姆?穆尔塔扎,‘我要教训教训你。’说着便拿起了皮鞭。正当上校举鞭要打你们曾祖父时,他夺过皮鞭,反而把上校抽了一顿。上校大呼救命,钻到了桌子下面,直到你曾祖父昂首大步地走出办公室。‘你快逃跑吧。’曾祖父的家人和朋友们催促他,‘英国人会来杀你的。’于是你们的曾祖父带着一些随从离开了拉卡纳,那位英国女人也坚持跟他一起走。”

“英国人很快就追了上来。‘我们分散开!’古拉姆?穆尔塔扎命令随从们说,‘一小队人跟着我,其余的护送英国女士走,决不能让她落到英国人手上,这可是荣誉问题。’他们朝不同方向奔跑,来回穿过印度河以迷惑紧追不舍的英国人。那位英国女士无法像你曾祖父那么快的奔跑,追兵离她这一队人越来越近了。为了骗过英国人,随从们挖了个坑道,躲在里边,并且在洞口用树叶作了伪装。但英国人还是发现了坑道,你曾祖父的朋友们绝望了,他们曾向古拉姆?穆尔塔扎保证过绝不让英国女士落入他手。他们不能忍受这种耻辱,让敌人把她抓走。就在英国人要抓到那个女人时,随从们万般无奈于是杀死了她。”

听到这里,我们都睁大了眼睛,但是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们的曾祖父逃到了独立邦巴哈瓦普尔。但是当英国人威胁要攻占这个邦时,曾祖父谢过邦里的头人的热情招待,又再次横渡印度河到阿富汗王国寻求庇护,他在那里成了皇室的贵宾。英国人恼羞成怒,侵占了他所有的土地,拍卖了家族的房屋和所有家当,像丝织地毯,进口丝缎和天鹅绒做的沙发,纯金纯银做的盘子,在宗教节日里为上千名家人和门客做饭的大锅,盛典活动时用的刺绣帐篷等等。古拉姆?穆尔塔扎竟敢反抗英国人,简直无法无天,必须受到惩罚、严厉的惩罚。英国人跟上帝一样,在印度的部分地区,当地居民不能和英国人走在一条街上,不能跟英国人顶嘴,更别说打英国人了。

家里最终还是同英国人达成了妥协,古拉姆?穆尔塔扎回到了拉卡纳。但他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他得了重病,一天天消瘦。乡医怀疑他中了毒,但没人能找出毒源在哪。你们的曾祖父有专门的品味师来检查他吃的饭和喝的水,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最后他还是中毒身亡,年仅27岁。后来查出来毒源是他的水烟斗,饭后他常常吸的水烟斗。

我很喜欢听这些自己家族的故事,弟弟米尔?穆尔塔扎和沙?纳瓦兹也一样,他们因此还取了跟先辈相同的名字。祖先们历经艰辛苦难,由此形成了我们家自己的道德准则,这也是父亲生前一直遵照不渝的:忠诚、荣誉和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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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囚禁在家(5)

古拉姆?穆尔塔扎?布托的儿子沙?纳瓦兹爵士,也就是我的祖父,第一个开始把布托家族带出封闭了整个社会阶层的封建习俗。他那个年代,布托家的人只能和家族内的人结婚,也就是堂表兄妹之间通婚。###教规定妇女有权继承财产,家族内部婚姻便成为保持土地不外流的唯一办法。这种“交易婚姻”曾使得父亲和他的表姐阿米尔结亲。那年父亲只有12岁,而新娘比他大八、九岁。开始父亲坚决反对,直到祖父给他弄来一套英国板球他才罢休。他们结婚后,阿米尔就返回娘家过日子,父亲继续回学校上学。族内强制婚姻很不公正,对妇女而言尤其如此,父亲对这些有深切的感受。

阿米尔还算幸运的,她至少还结了婚。而布托家族的好多女性终生未嫁,因为本家族内没有合适的堂表兄弟。我的姑妈们,也就是祖父第一个妻子生的女儿,就一直过着独身生活。后来尽管家族内部强烈反对,祖父还是允许他第二个妻子所生的女儿和族外人结婚,但那还也不是恋爱婚姻,而是严格的包办婚姻。一代人之后,我的妹妹萨娜姆成为布托家族女性中婚姻自由的第一人。没有想到的是,我自己倒是循规蹈矩,接受了家里的包办婚姻。

我祖父被视为思想开明进步。他重视孩子的教育,甚至送女儿们去上学,这在其他地主看来简直是丢脸的事。很多封建地主根本不考虑送儿子们去接受教育:“我的儿子们有地,他们的收入绝对有保障,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我女儿也会继承土地,她们有丈夫和兄弟们的照料,为什么还要去自找麻烦去接受教育呢?”封建思想都这么认为。

祖父曾在孟买的英国统治政府里任职,亲眼看到受过教育的印度教徒和城市穆斯林给社会带来了非凡的进步。沙?纳瓦兹爵士想通过教育自己的孩子,为信德其他的地主树立一个榜样。惟其若此,独立的巴基斯坦在1947年印巴分治后才不会停滞落后。他不理会周围人的惊疑,坚持送我父亲出国留学。父亲没有让祖父失望,以优异成绩从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接着又到牛津大学基督学院攻读法律,并取得英国林肯法学会注册律师资格。他学业有成后归国投身律师行业。

我母亲出身于城市工业家这个新兴的阶级,他们的思想比地主阶级要开放进步得多。当时布托家族的女性仍然封闭在面纱之下,几乎不能跨出深宅大院半步,偶尔出门也要用黑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母亲和她的姐妹们则随意在卡拉奇大街上逛来逛去,从不戴面纱,还自己开车。她们是伊朗富商的女儿,上过大学,在巴基斯坦成立后,甚至当过妇女准军事部队——国家卫队的军官。这样的公开抛头露面对布托家的女性来说是不可能的。

母亲1951年结婚后,便像布托家其他女性那样钻进了面纱里。起先她每周只可以离家一次去探望娘家。但是陈规旧俗让每个人都感到厌倦。我祖母想出门又没有司机的时候,就经常叫我母亲给她开车。全家人一起回奥…穆尔塔扎老家的时候,父亲总是坚持和母亲住在一起,而不去为男人专设的居室。修建克里夫顿70号时,就没有设分开的妇女居室区,但我祖父买下了70号对面的房子用来接待他的男客人。更加开明的新一代人开始在巴基斯坦生根发芽。

在男权的社会传统里,男孩儿总是比女孩儿受宠,不仅受教育机会多,就连吃饭也先吃,而母亲和姐妹们却要在一旁等着。在我们家,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歧视。要说有的话,就是我得到了最多的关照。作为四个孩子中的老大,1953年6月21日,我出生在卡拉奇。一生下来时,我的皮肤呈鲜明的玫瑰色,就马上得了个小名“萍姬”。弟弟米尔?穆尔塔扎晚我一年出生,妹妹萨娜姆1957年出生,小弟沙?纳瓦兹1958年降生。作为长女,我从一开始就在家里享有特殊的、甚至有些孤独的地位。

我4岁那年,父亲28岁,他就第一次被伊斯坎德尔?米尔扎总统派往联合国。此后父亲在阿尤布?汗总统内阁任商业部长,能源部长、外交部长、驻联合团代表团团长,前前后后长达七年。那一段时间,他和母亲就很少在家。

2 囚禁在家(6)

我经常从报纸上看到父亲,也经常亲眼看到父亲叱咤国际舞台:他在联合国为巴基斯坦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伸张正义;他1960年同苏联谈判经济和技术援助协议;他1963年从北京带回边界协定,和平地解决了750平方英里争议领土的问题。母亲经常跟他一起外出,把孩子们留在家里让管家和我照看。父母总是对我说:“你是老大,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我那时候才八岁,然而每当父母出远门,我便名义上成了一家之主。母亲发给我买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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